湯圓點點頭,終於收回了好奇的眼。可隨即又眯起了眼,目光開始泛冷:“所以你打扮成那般模樣,就是為了去見他?”
葉歡佯怒,一拍桌子:“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湯圓抽了抽嘴角,示意她繼續。
“可我實在不喜歡他,總覺得有些害怕呢。”葉歡垂下肩膀,歎了口氣,“要是現在走,或許還來得及……”
話音剛落,湯圓刷得站起身,皺眉冷道:“走。”
“啊?”葉歡一愣,沒反應過來。
湯圓冷笑一聲:“蠢貨,莫非你還想留在這裏等著斐子笑來接你。”
“可是我爹……”
葉歡猶豫不絕間,湯圓一把打斷她,斜睨道:“有我在,你怕什麼。”
“……”
見葉歡呆愣著,湯圓挑眉嗤笑了聲:“怎麼?不相信我?”
“不是。”葉歡皺著眉頭看著他,慢慢搖了搖頭,“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話到一半,欲言又止。
湯圓心中一顫,黝黑鳳眼定定得看著她:“告訴我什麼?”
“告訴你……你裝成大人說話的模樣,好可愛!!”葉歡走到他身邊,快速將他抱在懷中,習慣性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笑得雙眼完成了月牙狀,“喂!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模樣,整天板著臉蛋不苟言笑小心臉癱哪臉癱!”
瞬間,湯圓的臉生生黑了一層,看著她的雙眼好似要噴火,卻被他硬生生給忍了下來。
葉歡沒有注意,將湯圓重新放在地上,方附和道:“我決定了,我們現在就離開,救我父親的事還需從長計議,否則若是斐子笑也不願幫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做好打算,葉歡立馬收拾衣物,拉著湯圓的手下了樓,退了房間,打算連夜出城。
湯圓重新趕著馬車,一路磕碰,做算出了熱鬧依舊的蕪城,噠噠的馬蹄聲再次規律性響起,葉歡的心終於重新回歸平靜,可不出片刻,卻聽馬車外傳來湯圓一聲“籲——”的停馬聲。
而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公子,如今天色已暗,不知可否帶在下同行一段?”
葉歡心中咯噔一聲,全然沒有想到斐子笑的動作竟然這般快,快到讓她措手不及。
“你是什麼人?”湯圓冷冷的聲音傳來。
斐子笑一聲輕笑:“在下同馬車內的姑娘有幸有過一麵之緣,不知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葉歡咬緊牙,丫的!竟然調查得這般快!連她在馬車內都知道!
緩了緩心中的怒氣,葉歡努力讓自己掛上一個禮貌性的微笑,這才伸手去拉開車簾,看了眼依舊一身青竹色衣襟的斐太子,心中的不安感愈加明顯。
葉歡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隨即詫異道:“這位公子,你可是認錯了人?我可不記得何時見過你這般俊俏的男子。”
斐子笑一愣,顯然未料到葉歡竟會這般說,可很快反應了過來,眼中笑意加深,似在控製自己的笑意:“哦?是麼?看來倒是在下記錯了。”
葉歡點頭如搗蒜:“對對,定是公子你認錯了人。此番我便不打擾公子等人了,先行告辭。”語畢,葉歡急忙對湯圓使了眼神,催他快些上路。
湯圓當即重新駕起馬車,繼續趕路。
眼看著離身後的斐子笑越來越遠,葉歡這才從車廂內探出了身子,心情大好得問:“湯圓兒,我們這是回天宇嗎?”
湯圓側頭,眯眼邪氣一笑:“不,去斐國。”
葉歡愣了:“去斐國做什麼?”
——現在去斐國,不正是自投羅網麼?
“自然……”湯圓鳳眼快速劃過一絲波瀾,欲語換休。
回想起斐子笑看著她的眼神,她實在是不喜歡,要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他,豈不是白逃了!
湯圓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才收起了調侃,解釋道:“自從我們的馬車出了客棧開始,身後至少跟了十個暗衛,想來都是斐子笑的手下無疑。”
“所以,我們不妨幹脆去斐國,免得被他們查到我的底細?”葉歡恍然大悟,不禁在心中又狠狠腹誹了斐子笑好幾遍。可一想到方才自己對斐子笑所說的拒絕之話,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如此,還不如方才就讓斐子笑跟我們同行呢,至少能保證身後這群暗衛不會亂來啊。”
湯圓冷哼一聲,嫌棄得瞥了她一眼:“你以為他會這麼容易放棄?”
葉歡一拍腦袋,自言自語得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果不其然,就在當天夜裏,葉歡和湯圓將馬車停在了樹林之中打算休息一晚,就在湯圓出去抓野雞之時,就聽不遠處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
側眼看去,但見來人氣質如蘭,眉目如畫,不是斐子笑又是何人。
嗚呼哀哉,沒想到那笑裏藏刀的白麵書生這麼快便追上她了。
葉歡心中頗忐忑,眼睜睜看著他踏過一地翠綠芳草,幾朵亂花,而後‘籲’的一聲,將那駿馬停在了葉歡不遠處。
斐子笑下了馬,又將馬兒綁好,這才麵含淡笑得優雅挪步,慢慢走到了葉歡身側。
“姑娘,又見麵了。”斐子笑絲毫不掩眼中揶揄,襯得那雙桃花眼晶晶亮,“看來你我倒是有緣。”
有緣個溜溜球!
葉歡心中腹誹,麵上則繼續友好得看著他,就像那吹散一池寒冰的三月楊柳風,說話腔調官方又客氣:“哪裏哪裏,通往斐國一共就這一條路,就算無緣,也遲早是會見麵的。”
斐子笑笑而不語,不以為意,又問道:“姑娘去斐國……不知所為何事?”
“啊……是這樣的,”葉歡感到自己的臉頰已笑得有些抽搐,“我和我的小夥伴為了寬闊視野,增加見識,這才一同約定好出國遊曆,誓要看遍天下山水,嚐盡天下美食。”
“姑娘好誌氣。”斐子笑讚許得點了點頭,“對了,不知你那小夥伴是你何人,瞧上去果然很小。”
葉歡一甩腦袋上的發帶,口吻自豪:“他乃是我的保鏢,專門負責保護本姑娘,別看他個子小,可實力卻不容小覷。”
說話間,湯圓已從樹林深處走回,手中還握著一隻野雞。
葉歡暗暗對他使了個眼色,湯圓無視,麵無表情得走到葉歡身側,而後將野雞遞給她:“去殺雞。”
“我?我……?”葉歡的嘴角抽到了耳朵根,又憋了身側的斐子笑一眼,結巴了,“本、本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殺,殺殺殺什麼雞。”
“本小姐?”湯圓嗤笑一聲看著她,“忘記喝藥了?”
葉歡淚奔,顏麵盡失,一把抓過野雞含恨退場。
“咳……”斐子笑臉憋笑得有些發紅,對湯圓問,“你與她是何關係?”
湯圓淡淡得憋了他一眼,許久,才麵無表情得丟出兩個字:“夫妻。”
待到葉歡拎著一隻去了毛的光溜白雞回到火堆邊時,斐子笑看向她的眼神已然變了種神彩。
葉歡略詫異,將手中雞丟給湯圓,方才道:“下,下午欠你的銀子……還給你便是,何必用這般有傷風化的目光注視著我。”
聞言,斐子笑瞬間轉開臉,臉上一絲尷尬還來不及隱藏,便幹咳一聲,才說:“無事,無事……不過,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曾想姑娘這般氣質出眾的女子,竟也好……”話說及此,欲言又止。
“好什麼?”葉歡挑眉看著他。
“葉歡。”身旁,湯圓突然插了口,命令道,“再去拾些柴火來。”
“……那你做什麼,”葉歡再次將矛頭對準湯圓,“這雞可是我殺的!”
月色朦朧,湯圓眯眸一笑,像極了那狡猾的狐狸:“這雞可是我抓的。”
“……我這就去。”
葉歡的背影再次消失在了樹林中。
斐子笑瞥了一眼她的身影,又看了眼一旁麵無表情的湯圓,微笑著說:“葉姑娘似乎很寵溺你。”
湯圓依舊專心注視著在火中烤的雞,目不斜視得回道:“自然。”
一時之間,相顧無言,隻餘那燃燒正旺的幹柴烈火,在空中劈啪作響。
夜色愈深,三人一齊分了那雞,算是晚膳。而後去了附近的小溪隨意梳洗了番,最後三人才各自靠了顆大樹合衣睡下,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第二日天色漸明,三人行,繼續趕路,很快就入了斐國地界。
一路行來,葉歡總打算找準時機擺脫斐子笑,可奈何伸斐子笑身後那幾個暗衛跟得太緊,又不好讓湯圓暴露狐狸本性,隻得一路憋屈得同斐子笑一起,進了斐國境內。沿途中小打小鬧,倒也不覺得有多幹枯無聊。隻是葉歡總覺得每次斐子笑看著她的眼神,總是欲言又止。這讓她產生了極大的不痛快,不過是幾兩銀子,至於這般幽怨得注視她這麼久麼?難道他堂堂一介太子,還跟她一介草民介意這點小恩小惠。
這麼一想,葉歡瞬間覺得斐子笑委實有些不厚道。
此時,三人已路過了斐國平陽城,且恰逢此城內一年一度的賞花大會。
賞花大會,顧名思義,乃是觀賞萬花怒放姿態的日子。此時正值五月,各種各樣的花卉,或妖或柔或媚或秀,姹紫嫣紅,千嬌百媚,有牡丹之雍容華貴,有茉莉之淡雅芳香,亦有白蘭之冰清玉潔……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那千姿百態怒放而生的花啊,不知亂了多少紅男綠女的眼,沒了多少江湖俠客武林術士之馬蹄。
且平陽城素來以賞花大會而聞名,莫說是斐國,就連其他兩個國家和蕪城,都會慕花之美譽而來。
遂,在經過平陽城之時,斐子笑騎在他那駿馬上,臉上依舊掛著溫潤笑意,伸手一指那高聳的城門,對馬車內的葉歡說:“葉姑娘,平陽城的花開了,你若感興趣,我們便在此休息一夜再走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