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東夷有口難開,這種猶疑讓千離有各種猜測。這不像他,他怎麼說也是做領導的,平常發言總是脫口而出。吃完飯,千離忽然提出來說她來洗碗。
“你,行嗎?”千東夷皺眉說,用一種滿腹懷疑的眼神看著千離。
“誰說不行了,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就看著好了。”說著站起來收拾了一下碗筷,拿去廚房放在洗碗池裏。一下子擰開水龍頭,卻開大了,水嘩啦啦流出來,濺了她一臉的水。
千東夷不放心,跟過來倚靠在廚房門口那裏,果然不行。他連忙跑過去把水關了,嗬嗬笑道,“說你不行,這回信了吧。”要她去客廳坐著,碗還是由他來洗。
千離卻不去,說,“這是第一次,以後就知道注意了。我不信我搞不定這些碗。”信誓旦旦地擼起袖子。同時要她爸爸不要呆在這裏,把他往廚房外麵推。
“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你不要推。”千東夷說,又倚在門口,畢竟不放心。
千離又擰開水,這回用力很輕,水流出來隻一小股,再由小開大。千東夷倚門口那裏不時指點幾句,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爸,剛剛你肯定是有什麼事跟我說吧?”她一逮到機會又舊話重提,實在很想知道。
“都說了沒有。哦,對了,易定楠還好吧?”
“他……他倒不嚴重。爸,你就別試圖轉開話題了,什麼事直接說了不好嗎?”她爸爸老這樣遮遮掩掩,很覺得替他吃力。
千東夷一聲不響,忽然變得認真起來。他雙手抱著,低了頭看自己的腳,從他的表情看明顯是在考慮什麼。千離時不時朝這邊扭一下頭,注意到了她爸爸的變化,一顆心倒揪得緊了。手上刷碗的動作不停。
千東夷忽然抬起頭,表情比剛才更凝重了幾分,像是他接下來要說的事足夠重要。
“我說如果啊,如果你還有個姐姐,你接受嗎?”
千離吃驚之下,一個不小心,碰倒了一隻碗,打個轉溜出台麵去。
她爸爸看見了,立馬站直了身子,要她“小心碗”,話音未落,“啪”,碗已經掉落地上打碎了。
剛剛的話因此打斷,千離慌慌張張彎腰去收拾碎碗,忙手忙腳的,就把手指頭割破了,流出血來。血流汩汩的,千東夷連忙去搬來了藥箱,拿出碘酒、棉簽和紗布。等處理完傷口,千東夷說,“要你不洗的。你去休息吧,剩下的幾隻碗我來洗。這麼多年一直是我洗碗,突然你洗,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千離一直怔怔望著她爸爸,不明白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興許是玩笑。
“爸,你剛剛是在跟我開一個玩笑吧?”她說。
“那個啊……”千東夷遲疑著說,“對對,是玩笑。”
但他這麼一說,千離反應不相信是玩笑了,可若說是真的,她似乎更加不信,哪裏就憑空冒出來一個姐姐。
同是這天,易定楠放學回家,看見他爸爸易泰山喜形於色地坐在沙發上。翹著個二郎腿,一下一下擺著。易定楠倒有些奇怪,不,嚴格說是有點不安,他爸爸平常總是怪脾氣多,不隨便拿他發脾氣就算好了。走過去把書包放下,一邊拿眼睛看他爸爸,正要開口問“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他爸爸先開口了。
他站起來拉住他說,“定楠,來,你坐下,爸爸有事跟你說。”按他在沙發上坐下,一麵扭頭瞧衛生間一眼。
易定楠更不安了,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情。衛生間的門正關著,“難道裏麵另外有人?”他猜想。
這樣想著,忽從衛生間裏麵傳出來衝水馬桶的聲音。裏麵的確有人。“那麼,”易定楠又想,“爸爸說的事肯定跟這個人有關係。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爸爸倒又不說了,隻是一味笑著,易定楠實在等不及,問道,“裏麵的人是誰?”手指了指衛生間。而那人竟然也遲遲不出來。
“你不是一直很想念你媽媽嗎?”易泰山沒有回答,冷不丁冒出來這麼一句。
易定楠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高興道,“爸,你是說我媽媽回來了?你讓我媽媽回來了?”
易泰山明顯一怔,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再幫你另外找一個媽。”說著,衛生間的門開了。
不用回頭也知道,從裏麵走出來的是一個女人,一個他爸爸不知道從哪裏勾搭回來,預備來這家裏充當女主人的女人。刹那之間,易定楠如同淋了一場冷冰冰的雨,直冷到心裏去。片刻間,他經曆了坐上雲端又掉落地上的雙重感覺,有些讓他接受不了,呆呆坐在那裏,耳朵裏響著從衛生間門口走過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然後在他背後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