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喬又吃驚又愧疚:“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吧?他沒做什麼敗壞道德的事吧?”
“那倒沒有,隻是他的那張嘴巴實在是厲害,什麼樣的粗話都罵得出來,有些俚語我甚至都沒有聽過,真是很難想象他不是意大利人。”
“他不是意大利人嗎?那他是哪裏人?”
“他沒說,不過他承認了他不是意大利人。他還整天嚷嚷著要酒,我發現他很愛喝酒,也許還有些酒癮。因為我把他私自藏的酒沒收了之後,他發瘋一樣摔東西還咒罵我,那樣子不像是正常的生氣,倒像是有點神經質。副主教大人讓我把他關在了雜物間不要搭理。你要不要一起來看看?如果真的是酒癮,就應該及早治療才對。”
他們一起走到雜物間,剛打開門就聞到一股惡臭,極像糞桶倒灑了的味道。房間裏本來就悶熱黑暗,再加上這股味道,杜喬喉嚨眼一緊險些吐出來。安傑洛也緊緊皺著眉頭,捏住鼻子走進去,他很快就發現了地上一灘黃色尿液,還帶著稀稀拉拉的糞水,避開汙跡往裏麵再走兩步,正見諾爾蜷縮在草堆邊,發出痛苦微弱的呻吟,臉色蒼白嚇人,仿佛隨時會死掉。
“主啊,這是發生了什麼?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安傑洛大驚失色,連忙俯身攙扶病人。
諾爾在昏暗的光線中抬起臉,他的嘴唇發紫,兩頰失去血色,眼神渙散沒有聚焦。安傑洛剛碰到他的肩膀,就被渾身的汗水打濕了手,他的出汗量顯然超過了正常狀態,衣衫都浸得透濕,緊緊貼在皮膚上,這樣下去即使再強壯的人也會生病的。
杜喬摸到諾爾的額頭,果然已經滾燙了:“他在發高熱,快,把他挪到醫房去!”
兩人合力把這男人從雜物房抬出來,好不容易挪到了醫房的小床上。諾爾抱著肚子,身體蜷縮,不斷地出現痙攣的症狀,安傑洛打來冷水敷在他的額頭,但是他不停地抽搐身體導致毛巾根本不能安穩停留在腦袋上。安傑洛隻好先安撫他的腹部,並給他喂止痛的藥水,不一會兒,他掙紮的動作稍微減弱,陷入了昏迷。
“可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副主教大人,他會內疚的。他不是故意要把諾爾關起來,誰都沒想到他會變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驚險了,如果再多關他半天或者一天,他可能脫水而亡。”安傑洛一邊研磨藥粉一邊說,他示意杜喬給諾爾喂點溫水。
杜喬用小勺子把男人的牙關撬開,然後把水一點點喂進去,他沒敢喂太多,隻喝了小半杯。
“我不會說的,他這是酒癮嗎?為什麼酒癮會導致腹痛呢?”
“他的胃已經完全壞了,平時他可能用酒精來麻痹這種疼痛,現在沒有了酒,他就會疼得死去活來。這必然是酒癮,而且程度非常嚴重,小時候我在家鄉見過這樣的人,他們發作起來一開始就是瘋狂打罵,索要酒喝,不多久沒有力氣了,身體開始出現各種部位的疼痛,馬上就會被疼痛擊垮,甚至大小便失禁,不能控製自己。你剛剛也看到了。”
“他會死掉嗎?”
“暫時不會,但是如果他不戒酒,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戒酒很難嗎?”
“戒酒的過程很痛苦,身體和精神都要忍受漫長的煎熬。”
杜喬坐在床邊歎息。諾爾變得形銷骨立,臉頰瘦得凹陷,但五官很清秀,沒有侵略性,讓人心生憐憫。杜喬將他頭上的毛巾換掉,重新放上一塊冷的,冰冷的觸感使諾爾微微哆嗦了一下,從嘴裏發出不安的囈語來。杜喬把毛巾的位置調整好,無意間聽到他輕輕地喊了聲“救救我”。本來病重的人睡夢裏求救也不是奇怪的事,也許他正備受煎熬,所以就連做夢也在祈求。但杜喬怔怔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