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肚子沒有什麼問題,為了安全起見我會給你敷藥,再觀察幾天。”
安傑洛把兩種不同顏色的草藥剁碎,用紗布裹好,放在清水裏熬煮,直到汁水變得漆黑濃稠。一揭開藥鍋,苦澀的腥味撲鼻而來,把杜喬震得連退兩步,眼神不安。
“來,”安傑洛把紗布包撈起來,拍在杜喬的肚子上:“這個不僅可以止痛,還能清除肚子裏的淤血,要每天敷,我會監督你的。近期的飲食也要注意,不能碰肥膩的東西,也不要吃得太多,最好讓廚房做一些濃湯,對你來說有好處。”
紗布包敷久了在杜喬的肚子上留下一個黑乎乎的印子,像個奇怪的標記。杜喬顯得很不好意思:“這樣舒服多了,又給你添麻煩實在是抱歉。”
安傑洛拍拍他白嫩的腹部:“麻煩我就算了,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你呢。”
提起這個,杜喬也泄了氣。他夜不歸宿的行為觸犯了修道院的規定,麵臨著可怕的處罰。
因為夜不歸宿是非常嚴重的過失。普通修士在沒有提前告知的情況下夜不歸宿,有可能被逐出修道院,主事官無端的夜不歸宿則算作失職行為。這條規定明確寫在修道院的管理條目上,看似過於嚴苛,實際上對約束修士的行為、管理修道院的秩序有關鍵作用。養成自律的生活習慣是修行必不可少的部分,如果一個人不能約束自己,更不可能毫無私心地侍奉主。
盧多維科還躺在病床上,無法處理事務。副主教嚴厲地批評了杜喬,令他解除工作室主事的職務。盡管安傑洛出麵解釋了原因並求情,最終的裁決也沒有減輕:如果杜喬不能在期限內按要求履行合同交貨,主事的職位立刻廢止,另外還要處罰他一個月的打掃工作。
打掃工作倒不可怕,但托斯卡納的紅土還遠在天邊,大量的紅色要怎麼才能完成呢?
安傑洛也為他擔憂:“是否可以找到其他方法製作出同樣的紅色?”
杜喬一邊看著他熬煮藥汁,一邊玩弄著手上五顏六色的草藥。他沉吟片刻,回答:“也不是真的山窮水盡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不想用這種方法。”
安傑洛好奇:“什麼方法?”
杜喬走到儲存室去,在放有原料的籃子裏找到一塊手掌大的黃赭石。
“我們都知道赭石分很多種,紅的、黃的、灰黑色的……雖然看起來顏色差別很大,但可以通過煆燒轉換顏色。紅土做出來的赭石顏色本來就偏棕黃,所以有些人會通過煆燒黃赭石做出一種‘代赭石’來,也是紅色的,有時候煆燒出來的赭石顏色反而更漂亮,更純正。”
“這是什麼原理?”
“簡單地說,黃赭石和紅赭石的內含成分很相似,都屬於鐵礦,但是黃赭石呈現出來的黃色是由於它含有的水分更多。所以通過煆燒將礦物裏的水分去除後,顏色就會加深變成棕紅色。隻要煆燒的技巧足夠好,掌握恰當的時間和火候,燒出來的赭石顏色深沉華麗,著色能力完全不遜於天然的紅土。我曾經在家鄉見過老師傅做這個活計,他們很熟練。”
“隻要能按時交貨什麼方法並不重要,煆燒換色很難嗎?”
“我能做,但是我們要告訴拉斐洛?桑蒂先生,這不是托斯卡納的紅土。”
煆燒出來的‘代赭石’和紅土做出來的赭石雖然很相近,但在製作成本上是有差別的。質量好的托斯卡納的紅土價格並不低,那位拉斐洛先生花費了一百二十杜卡特來購買顏料,杜喬本應該提供相應價值的貨品,如果換了黃赭石價格就有所不同了,杜喬有義務告知他的客戶。他擔心,萬一對方不能接受,認為修道院有欺騙行為,到時候別說賺到那一百二十杜卡特,或許還要支付賠償款。
安傑洛歎氣:“希望這位拉斐洛先生能夠講講道理,接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