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起一張臉:“林子葉子葉……”
林子葉子葉身上落了一層雪花,臉蛋被凍得通紅,鼻頭嗬著淡淡煙氣。她看著我,沒有想像中的惡麵威脅,她隻是擰了眉,眼睛有些紅,零星地含著幾點水光。
“林子葉子葉?”她這樣是剛哭了過嗎?
“廢話少說,吃藥!”藥瓶又往前遞了遞。
如果是平時,我一定會抵抗到底,然而此時看她,明明被逼要吃藥的人是我,可為什麼好像她才是受到壓迫的那個,滿臉委屈?我偷眼打量,她麵色凝沉,我不敢出聲,乖乖把藥吞下。
她幫我壓好被角,也不知打哪弄了個小瓶來,灌滿一瓶熱水丟到被中幫我暖腳。接著將那個包裹層層打開來,卻是個小保溫盒,揭開盒蓋,裏麵噴湧出濃烈香氣。
“好香……”連我這被堵塞得死死的鼻子都聞得到。
林子葉子葉從盒中挑出一把勺來,舀出一勺遞過來我嘴邊。
我看得分明,是帶著淺黃色的米粥。張口咽了,雞粥的的香氣在腸胃裏暖暖氳開來,軟糯芳香,溫度正剛剛好,不燙不涼,十分受用。我們的學校隔得如此遠,在這大雪的天裏,熬粥送粥,這送到我嘴裏的粥還是暖的,林子葉子葉……我喉頭有點哽住,卻不是為了感冒。
她一口一口地喂著我,不時還伸手來擦掉溢出我唇角的湯汁,眼色雖然仍舊淒楚,可手裏動作卻輕柔貼心無比。
依稀記得在兒時也曾有過類似的畫麵,我被灌進滿嘴藥片,兩眼汪汪,林子葉子葉從口袋裏掏出顆糖,摸著我的頭說:“乖,吃了藥藥就不痛了哦,元文箏乖,給吃糖。”
我們要永遠這樣相親相愛才好。我看著林子葉子葉,眼裏也有了星星點點的水光。
室友們見我老實地吃了藥,又有人喂粥,相互望著抿嘴一笑,大抵又在笑我小孩子氣了罷。她們也不多言,收拾了課本去上下午的課。
粥吃完了,她幫我再換過一瓶熱水,掖了掖被角,又撫撫我的額。
“林子葉子葉……”
“別說話。元文箏,你好好的睡。”林子葉子葉的手掌輕輕蓋住我的眼睛。
我聽話地閉上眼,片刻後,一塊濕毛巾覆上額頭。
“林子葉子葉……”
“別說話。好好睡,聽話。”她輕輕地說,“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說。”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不敢睜開眼睛。我不知道她怎麼了,我不敢再開口問。
也許是藥效上來,也許是熱粥吃得舒暢,迷迷糊糊我真就昏昏睡去了,腳下是熱熱的水瓶,額上是退燒的冷敷。腔腹裏還環蕩著粥香,那粥是用剔了骨的碎雞肉燉煮的,和了薑末青菜,還有林子葉子葉的溫柔林子葉子葉的疼寵,它清新地、溫暖地,香。
不再記得要問林子葉子葉從哪得知我生病的問題,不再掛心她眼裏的那一點水光,我昏昏地睡了,好夢紛呈。
醒來時已到晚上七八點鍾,室友們去了自修,也看不見林子葉子葉,房中隻得我一個。摸摸額頭,燒已退了。桌上仍放著那個保溫盒,用帕密密蓋著,打開來,下層是校外一家店裏有名的鹹雞豬肉粥,上層是兩個天津湯包鋪頭買的小湯包,就著一點榨菜。飯盒下壓著一張字條:
元文箏,
林子葉病了,我要回去照顧他,不等你醒了。飯盒裏有給你買的晚飯。
你聽話,好好吃藥,別再讓人擔心。
林子葉子葉
林子葉也病了嗎?什麼病?難道也是昨天招了風寒?真是惡人有惡報。然而我一點也沒有興災樂禍的開心,急急翻開日曆查看最近的周末。我沮喪著才隻不過到周二,還要三天才能去看林子葉,繼而猛然驚覺下周三就是平安夜,平安夜之後緊跟著就會是元旦,元旦之後不久,就該考試放假了。這個學期,竟是過得這樣飛快。
終於等到周末,我捧了飯盒去林子葉和林子葉子葉的學校,比較難得地借了條室友的冬裙來穿,配上毛衣長靴、帽子圍巾,再套上一件嫩色外套,居然也有模有樣像個女生,雖比不得林子葉子葉的美麗漂亮,但總算也是眉目清秀,連室友也在大嚷瞧不出我這假小子竟也會有三分姿色。
已經走到了門邊,卻心生忐忑,我別扭地扯扯裙子,不曉得這種模樣林子葉看了會怎麼想?其實我隻是想要自己私底下提前過聖誕,聖誕在學生裏根本就和情人節差不多,林子葉和林子葉子葉一定會一起過,我這個閑雜人等自然是不應該來打擾,我在心底說了那麼多次的放棄,可總是懷有一份不甘心,總有一份舍不得,我總想要個儀式,一個真正告別的儀式。於是頭腦發熱,想在他麵前穿一次裙子,就一次,我下定決心這一次以後一定要徹底放棄,一定要乖乖地做他們的好友。我對自己說:如果這是任性,那麼這是最後一次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