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逼近,久違的玄甲氣息包圍了整個住所。一種陰沉的氣氛包圍著整座桃花塢,遠處山澗的鳥兒開始不住的哀嚎著。當以往的寧靜被瞬間打破後,那麼即將麵對的事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恐懼。
“好久不見了,敬南王,尚敏郡主。”口風戲虐,言語犀利。帶頭的正是昔日重將秦懷瑞,他終於也等到位極人臣的這天了。
淺笑著看向閑雲,似乎早已料了今日。臉色和煦,如沐春風,同樣是也眉眼含笑的看著我。
我笑著回頭,“秦將軍也是好久不見了。”
秦懷瑞大概沒有料到我們是這樣的反應,相比之下有些怯意“二位,可曾準備好?”
“準備好什麼?”閑雲沉聲的問道,畢竟他是與生俱來的皇親。此時亦是傲骨錚錚。
“敬南攝政王莫要為難屬下,末將也隻是奉命接二位回朝。”秦懷瑞公式化的開口說道,眼神裏已經沒有太多的不敬,看來莫展庭還是給我們留了一條後路的。
我突然想到了筱潔,想到了楊宣。不知秦懷瑞有沒有將他們怎樣,如果他已是聽命於莫展庭麾下,那麼筱潔與楊宣的境遇應該不會太糟糕,況且他與筱潔早年有些交情,但願他念舊情不至於太為難他們兩人。
心裏不斷的安慰著自己,手被閑雲緊緊的握住,有些生疼,卻不想鬆開。害怕,一鬆開便是永別。
勉強的朝他一笑,有些幹澀。他卻依舊是淡如清風的樣子,俊美的臉龐不帶一絲的慌亂,隻一刻我便知那些幸福的日子就這樣不經意間從指縫裏溜走了,再不複從前。那些山林,那些桃花,那座小橋,那片池塘,即將埋葬到一個叫回憶的地方。
“閑雲,你會怕嗎?”
“有姒兒在身邊,我豈能怕?況且……”閑雲伸手撫上我的腹間,修長的手指密密的覆蓋著,良久,說道:“我已為人父。”
閑雲替我仔細的打理著發髻,眼裏無限深情。氣氛壓抑的難受,每一種氣息仿佛都在告訴我,這一去將萬劫不複。
“姒兒,一定要讓我們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出身!答應我,恩?”細膩的手指穿插在發間,恍然如夢,想到了以前的梳妝調戲。
“不,我要你,親眼看著我們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出身。”已決絕的口吻告訴他,此身我們注定命懸一線。
閑雲失笑的看著我,眼裏還是熟悉的寵溺“姒兒,都要做娘了,還這麼任性!”
“王爺,郡主,請速速準備,江麵上大批船隊已恭候多時。”
“莫不是我爹,派出了所有的水師營?”心中有一絲不妙閃過,若是不計前嫌又何故派出重兵,這樣眾目睽睽之下我和閑雲即便是清白的,也是百口莫辯。
“沒有全部,但也差不多了。還望二位念在崇文攝政王的一片苦心,速速回朝才是。”秦懷瑞福首一緝。
這時遠處有一小隊人馬迅速的朝這邊奔來,“報!崇文攝政王八百裏加急口喻,有要事需與敬南攝政王單獨交代。”
“哦?不知何事?”
領頭的士兵朝遠處看了一下,“敬南攝政王,這邊請。王爺有事要卑職單獨交代。”
手猛的縮進,不願與他分開。閑雲安靜的拍了拍我的手背,再無多話便已離去。呆滯的看著他的背影,深深的刻進腦海裏,下一世,下下一世我都要將這個人刻進腦海裏。不要彼此在尋尋覓覓中重複,我要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認出你。
身旁腳步聲漸近,秦懷瑞步至身側,淡淡的開口說道:“郡主可知,這兩年來崇文攝政王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心下一片淒涼,除去一切他畢竟還是我爹。
婆娑著手中殘餘的溫度,開口說道:“尚敏有虧父親的養育之恩!”
“哼哼,尚敏郡主不虧得天聰穎,隻是現在這番田地再與末將打上啞謎,似乎有些不合情理。”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秦懷瑞,他是知道了什麼?或者是,他還不明白什麼?
秦懷瑞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悠然開口:“攝政王傾情與你,你不是不知道吧!”
震驚的看著他,想要開口爭辯的話卻結實的堵在了喉間,隻能任由他繼續說下去。
“於是,你就想到了逃,從昔日的相府再到皇城的吟月宮。不過很可惜,你每一次的出逃似乎都是以失敗告終。不過,這也不能怪你,耗費了這麼人力物力挖地三尺如果還不能找
到區區一個尚敏郡主,那也隻能說明我們這些披甲戰士都是酒囊飯袋。”
頓了一下,輕笑的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聰明如你尚敏,你是肯定知道,即便留在皇城之中你爹和你也不會有結果的。然而你卻任性的選擇了一次又一次的出逃!末將很不明白,你這樣做,究竟至你爹的顏麵和在,至皇族的顏麵何在,至整個朝廷的顏麵何在?
換句話說,你至今恐怕還不清楚你爹為了尋回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吧!無妨,不論你知與不知,你橫豎都是要回去的。末將,隻想奉勸郡主一句,多為天下蒼生著想!”
一席話說得毫無情麵,心中僅有的一點驕傲也被擊碎。我狼狽的別過頭,誠然,他所說的句句屬實,一點不假。但是當這些事赤裸裸的展現在我眼前時,我發現我至始至終都是個小醜,一個失敗極了的小醜。
“筱潔,怎樣了?”放不下心中那一點記掛,還是開口了。
“她,是我的夫人。”訝然,不過總算也舒了一口氣。
“稀奇嗎?更多稀奇的事,待到回宮你便都能清楚了。”秦懷瑞的臉上浮出一抹詭異的微笑,令人相當反感。厭惡的蹙了蹙眉,豈料他卻笑的更開懷放肆了。
我們的談話結束,閑雲也從遠處回來。牽起我的手,關切的看著我。
“姒兒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又開始不舒服了?”
“沒事!”無力的笑了一下,“可能是晚風吹多了!”
“那我們,啟程吧!船上有大夫,可以調理身子。”閑雲轉身回去竹亭,從回來到現在我始終未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再看那談話的士兵,也是一臉的淡然,稍稍的舒了一口氣。
片刻我們便啟程出塢,閑雲隻拿了三件東西。一件披風,給我的。兩隻風煙笛,一人一個。夜色越發的暗沉,四周的靜謐總是讓人止不住的打冷顫。閑雲緊摟著我,卻還是覺得冰冷透骨。出塢用的是很小的青木船,分量極輕,隨著翻浪搖晃著。難受得將頭埋入閑雲的懷抱中,此刻還不忘他那熟悉溫暖的胸膛,貪戀,珍惜,依賴,不舍。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昏沉中隻記得是被閑雲抱上船的,然後就到了暖和的艙內有大夫上來搭脈診斷,那時的我已經是神智不清了。
醒來時,已經是在回朝的路上。因為是潮汐,船隻逆潮而上,所以前行得極慢。巨大的打擊之後,這似乎是上蒼給與我們的一點安慰。
問過了水師之後得知回京怕是要三日左右,不知三日之後等待我和閑雲的是什麼。踏出房門外,便有隨從跟隨著。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徑自去尋閑雲。船頭,閑雲懶散的靠在船舷上。他永遠是他,落魄潦倒依舊改不了他骨子裏的那份驕傲,學著她的樣坐在船板上,不一會兒,雙腳就被浪花打濕。閑雲出神的看著江麵,沒有留意周遭的一切。
狠狠的揪了他一把,吃疼的看著我,“疼呀!”
憤憤的回看著他,“還知道疼哦!在你身邊這麼久都不知道!”
閑雲撩開衣袖,手肘內的細嫩上留著一片猙獰的瘀青。驚覺自己下手太重了,訕笑著替他揉著,卻被他支開,“不要揉散,留著這塊印記,下一世便是你我二人相遇時的記號!”笑容凝結在嘴角,漸漸隱去。
“不會的,這一世我們還沒有好好過完,你倒想著下一世了。好不貪心!”輕輕的環住他,再也不想鬆開,我們就這樣相依相偎。
幸福是一件最令人覺察不到的事情,彈指一揮間已是灰飛煙滅,永遠的藏進了那處名喚回憶的地方。
不久,一名士兵上前套著閑雲的耳朵講了一句話,聽不見隻覺得閑雲的手一點一點的冷卻。蒼白的皮膚開始一點一點的變透明,虛無縹緲,不安的握緊他的手,牢牢的牽住再也不願放開。
老天,求你一定不要讓閑雲離開我!
閑雲抬眼,對我微微笑道:“姒兒,可還記得風煙曲?”
眼眶有些酸酸的,掩忍笑道:“不太記得了,你看,我都沒什麼天分!怎麼辦呢?以後,你就天天教我吹吧!”虔誠的祈禱著,如果可以,我要學會天下間所有的風煙曲。
“姒兒偷懶!來,我再吹一遍,你可要記清了!”一首黯然淒揚的風煙曲,亦如初聽時那般輕塵脫俗。短短的一首,曲畢。閑雲拉我站起身,我們一同傲視著遠方。天際,烏雲遮蓋的天日終於初露鋒芒。陽光灑向大地,霎那間船身被鍍上了一層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