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林曉樹站起身,徑直走到衛生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棱角分明的臉上布滿了愁容,緊鎖的額頭上竟然冒出了許許多多的細紋。如此英俊的容貌也敵不過生活的艱辛。兩行青淚順流而下,也許死可以擺脫吧!
腦海裏又浮現出妹妹明媚的笑臉,林曉樹對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擦幹眼淚,走出簡陋的衛生間。坐在沙發上,環顧著破舊的一室一廳。往事又如電影畫麵一般,一幕幕閃過他的腦海。
林曉樹家住在秦巴山區的一個古鎮上-江水鎮,這裏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漢江的一小支流入到這裏,彙成一片湖水。這風景如畫地方,人卻越來越少。
走出江水鎮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要翻越八十公裏的山路才能見到柏油路,到最近的小縣城還要走上五十公裏。難以翻越的幾座大山成為江水鎮與外麵世界的一堵牆!
老一輩的人很多沒有走出過這個鎮子,因為他們覺得這裏像個世外桃源,戰爭與和平都和他們無關。如今這裏已修建公路,也用上了電燈電話。如果能早一點的話,父母也許還活著。
林曉樹九歲那年的夏天,一個烏雲密布的早上父親叫醒林曉樹,語重心長的說:“爸爸媽媽去城裏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好好照顧妹妹,床頭的櫃子裏有錢,如果餓了,買點吃的。如果我們回不來,去隔壁找李奶奶。”
九歲的林曉樹答應著父親,又倒頭睡去,半睡半醒中感覺母親走了進來,在他和妹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林曉樹想要努力睜開眼睛,隻看到母親纖瘦的背影。
剛過中午便大雨飄飄,林曉樹抱著4歲的妹妹坐在門檻上望著巷子的盡頭,渴望父母能出現在巷子口。
傍晚好像要欺負人似的,來的比往常早了一點,林曉樹哄著不肯入睡的妹妹渡過了人生中最漫長最黑暗的一夜,驚恐和無助吞噬了兩個年幼的孩子。第二天他和妹妹依然坐在門檻上望著巷子的盡頭,卻再也沒有看到熟悉的背影。
有人說山裏爆發了泥石流,淹沒了出山的路,林曉樹始終不願意相信,但他再也沒有等來親愛的父母。
幾天後,林曉樹拿出了櫃子裏的一千元錢,抱著妹妹跑去隔壁的李奶奶家,流著淚跪在她麵前求她收養他們。李奶奶是個寡婦,年紀並不大,剛嫁到這裏就死了丈夫,膝下無兒無女,再也沒有改嫁過。沒人知道原因。
“雖然你父母時常幫襯我,但我體弱多病,實在沒有能力養活你們。”李奶奶咳嗽著!
林曉樹和妹妹一直跪在門前,嗚嗚咽咽的趴在地上。李奶奶似乎心軟了。
“命苦的孩子,咱以後也算有個伴了。”一把攙起他和妹妹摟在懷裏!
雖然過的清苦,李奶奶從來沒有嫌棄過他們,對他們百般嗬護。
六年後,在林曉樹15歲的時候,李奶奶死了,終年56歲。林曉樹有能力幹各種各樣的苦活累活,卻沒有錢救她。想想在那貧苦的六年裏,她待他們如親生,從來舍不得打罵!
林曉樹變賣了家裏值錢的東西,披麻戴孝,風風光光的把她葬山清水秀的山坡上,俯眼望去,鳥語花香,腳下一灘清水。
臨終前李奶奶把林曉樹叫到床前,兩行濁淚順著眼眶流下,伸出羸弱的手,林曉樹握住李奶奶手。
“老院石榴樹下埋藏著一個黑匣子,你父母臨走的時候囑咐過我,等你成年後,把他交給你,如今......”李奶奶又是一陣咳嗽。
林曉樹含著淚緊握住李奶奶的手。讓她不要難過。自己會努力掙錢給她看病。
當天夜裏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吐了幾口血痰。便死在了冰冷的木床上。林曉樹和妹妹跪在床沿前默默的流著淚!
葬完李奶奶後,林曉樹在石榴樹下挖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小匣子,裏麵躺著一顆黑色的小石塊,小石塊平滑細膩,形似一塊鳥翅膀,似乎平淡無奇。
盒子裏再無其他,林曉樹把小石塊放了回去。由於是母親的遺物,林曉樹不敢帶在身邊,想了很久,把黑匣子又埋回石榴樹下。
日子過的更加窮苦,撐了一年。林曉樹變賣了李奶奶的院子,帶著妹妹來到了西安城。
由於文化低,林曉樹隻能從事一些簡單的工作,發傳單,開摩的,擺攤,跑業務,受盡冷眼,也遭人謾罵過,掙來微薄的收入,自己卻不肯花一分一毫,供妹妹讀了書,慶幸的是妹妹非常懂事,也很爭氣,學習成績出眾,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這麼多年,再苦再累,林曉樹都覺得值了!妹妹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這一生似乎隻為妹妹活著!
這便是林曉樹25歲的人生,吃盡了苦頭,嚐盡了世間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