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振平說:“放貸這事兒我不懂啊。”
馮寶山啪的一聲點上煙,抽了一口,噴出來長長的煙霧說:“我也不懂啊,所以我才把寧總和史總叫過來。”
史前進抽著煙,仰頭看著天花板說:“放貸就是那麼回事,左手進右手出的事。”
徐紹平彈了彈煙灰說:“史總是放高利貸的,走得是黑路子。”然後指了指寧新說,“寧總做的是抵押貸,押車押房,兩個人路數不一樣。”
五個人吃完飯後,又去唱歌,唱完歌兩點多了。那四個人還要找地方繼續喝,蘇振平擺擺手:“你們去吧,我得回去了。”四個人開車離開之後,蘇振平蹲在路邊哇哇又吐了一攤。這時候突然覺得腦袋被人蒙住,有人狠狠拽蘇振平的衣領,早就醉的東倒西歪的蘇振平順勢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蘇振平就覺得頭上身上,無數的棍棒落下來,耳中隻聽得咚咚聲響,也不覺得多疼,隻是下意識的捂住了腦袋。過了一會兒,就聽有人嗡嗡的說:“行了,別給丫的打死了。”
地上傳來五六聲沉悶的腳步,是人們離去的聲音。躺在地上,蘇振平覺得腦袋一陣眩暈,這眩暈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自己就躺在旋窩的中心。隨著這個中心擴散開來,是通惠河的河水,還有河水旁的柏油路,以及歌舞升平的古建築。一時蘇振平覺得自己躺在泥沼中,一時又覺得自己躺在溫水裏麵。隻覺得過了好久,蘇振平才覺察出自己還躺在堅硬的地麵上,努力使自己犯了一個個兒,費力扯下套住腦袋的東西,媽的是一個肮髒的黑塑料袋。寧靜的夜裏,不時有車輛呼嘯著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遠近的路燈下的景色朦朧不清。
蘇振平兩手撐地費力的站了起來,才覺得身上無一處不疼,伸手摸了摸腦袋,鼓起了兩個大包,直疼得蘇振平呲牙咧嘴。左右看了看,有小姐從歌廳裏麵走出來,跟著客人三三倆倆的進了街對麵的飯館。蘇振平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怕是讓那些小姐看了丟人。拍打了一番,蘇振平打了一輛車回了家。
蘇振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坐在浴室的地上,蘇振平很委屈。
沈麗華順利的把合同簽在了龍凱,蘇振平看著沈麗華寫的有些歪扭的字,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來嘲笑的意思,嘴上卻恭維道:“沈姐這字寫的不錯。”
字醜是沈麗華的一塊心病,最怕被人提起,此時聽了蘇振平的誇讚,心裏別提多別扭了,橫眉冷對看了蘇振平一番,然後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蘇振平的肩膀。前天那裏讓被人揍完,青一塊紫一塊的。此時被沈麗華一拍,疼得蘇振平呲牙咧嘴的嘶了一聲。沈麗華嘴裏淌出關切的話來:“哎,怎麼了?”蘇振平連說沒事沒事。
簽完了合同,等所有人走出了蘇振平辦公室,沈麗華看著蘇振平說:“你得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煩了?”
蘇振平搖搖頭:“喝酒喝大了,摔了大跟頭。”
很多時候謊言的背後不是誠實,也不是肮髒懦弱,可能也沒有血淋淋的現實。存在在謊言背後的,僅僅是一顆脆弱的心靈。謊言是一種自我保護,是一種在柔弱的心髒外麵樹立起來的一道籬笆。沈麗華能夠分辨出蘇振平的謊言,這讓沈麗華覺得蘇振平很可憐。就像是站在一架龐大機器下麵的爬蟲,毀滅是時刻都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又是沈麗華覺得,bj就像是一架巨大的機器,人們隻是這架機器上的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這架機器的組成結構隻有兩種,金錢和權勢。那些美好的夢想和善良,隻是機器下麵的淤泥。自己是這架機器下麵的一棵小草,也可能是這架機器上的組成部分,那一部分叫做虛榮。人們帶著夢想和希望來到bj卻沒想到隻能成為這座城市的燃料。
沈麗華對蘇振平說:“我很羨慕你。”在九月的陽光中,沈麗華看著窗外的國貿橋和國貿橋上來往的車輛。對麵的建外soho粉白粉白的,但是那樣的粉白看起來那麼的無力。
蘇振平不明白沈麗華說這句話的的意思,和上次相比,沈麗華再次變得溫柔起來,溫柔的像是三月的護城河。
“你這是怎麼了?”蘇振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