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漆黑的夜,房間裏數不清的玻璃燈罩下燭光跳動,包圍著蜷縮在窗邊地板上不停摸著自己胸前平安扣的一個安靜的黑影。房間沒有聲音,沒有風,就連蠟燭的火苗都沒有絲毫的搖擺,直直的向著玻璃罩外無盡的黑暗燃燒著,仿佛隻要一直這樣直直的燒著,就能燒透玻璃,燒掉無盡的黑夜,燒盡沒有一絲活著氣息的那個安靜的黑影。陽台盛開的藍色白色矢車菊對著天空的繁星搖搖葉子,一天又過去了。
“叮~”初冬陽抱起放在身邊的電腦查收郵件,靠在沙發背麵,對著窗外的黑夜和窗上倒影的跳躍的燭火,開始工作。除了垃圾郵件,會給她發郵件的隻有六六。這次翻譯的竟然不是文學作品,是核材料。冬陽從不挑三揀四,不隻對工作如此,對什麼都如此。
一年多以來,六六渾然變身初冬陽的老媽子,隔三差五來檢查一下她還活著沒,每天按時定好外賣送到門口,拜托送外賣的小哥把放在門口的垃圾順手扔掉。給她找翻譯文學作品的工作,管理著她所有的錢。冬陽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錢,那些賠款,支付寶賬號,銀行卡信用卡所有的都在六六手裏,她不關心今天是幾號,星期幾,不知道自己來姨媽的日子。收到姨媽巾和止疼藥的快遞,她才會知道明天可能是自己要來姨媽的日子。她不穿衣服,隻是偶爾冷的時候披著床單。隻有在晚上才會拉開窗簾,躺在窗邊摸著玻璃上跳動的燭火,摸著胸前的平安扣,摸著腿上那塊起起伏伏的傷疤。她就這樣不死不活的活著,沒有起伏,沒有痛疼。
房裏,沒有一盞燈,哪怕是夏天防蚊的小夜燈都找不到。邊邊角角上擺滿了各個顏色的蠟燭,大小不一。六六為了安全,給每個蠟燭都配備了一個玻璃燈罩,防止火苗濺到桌布窗簾上,然後冬陽就坦然自若的蜷縮在一片火海裏。
“接電話吧,我是六六;接電話吧,我是六六~”是六六在自己手機上設置的來電鈴聲。
“冬陽,剛發郵件的這些資料明天中午12點之前交稿,可以嗎?”
“可以”冰涼的語氣把電話那邊的六六都帶到大雪紛飛冬季,即使還在酷暑的時節“物業今天找我說要停水斷電了。
“你卡裏的餘額不足,坐吃山空一年多,房貸加上醫藥費,錢不多了”六六擺弄著辦工桌上那些銀行卡,看著電腦屏幕上60多萬的餘額數字。
“那幫我找份工作吧”。
“我們公司現在就在招聘日語翻譯,就是你現在翻譯的這個柏崎刈羽核電廠的合作項目,是我們新任總裁帶回的新項目,你也知道之前我們公司主要是跟歐美合作的。不然你考慮一下?”
換來跟無盡的黑夜一樣無盡的沉默,沒有氣息的沉默
六六看了幾眼手裏公司剛發的兩份宣傳冊,然後將銀行卡和存折夾在一份宣傳冊中鎖入抽屜。又重新拿起電話,打給在金融理財公司做副總的徐清風。
“大括號,我一會兒把冬陽的60萬轉到你的戶頭上,在你們公司給她開一個戶頭,幫她暫時投資這些錢,不要讓她知道她還有這筆錢。”
“你想幹嘛?”徐清風從座位起身,看著窗外霓虹斑斕的這座城市,下班點樓下密密麻麻的擁擠的火柴盒大小的私家車。即使在17樓那些著急刺耳的鳴笛聲也依舊清晰“我的業績表已經很輝煌了,還不需要夫人這般熱心。”
“秘密,你隻要知道一切都是為了冬陽就好”六六看著手上的訂婚戒指,已經領證的她們還有三個月就到舉行婚禮的日子了。
“冬陽,最近還好吧。”
“老樣子,不會尋死,也不想活著”六六拿起公司的宣傳冊又看了幾眼上麵從法國剛回來上任的總裁照片。
清風點起一根煙,背靠在窗戶上,沒有回應。
六六敲了敲了總裁帥氣的笑臉,合上宣傳冊,笑了笑。
“打什麼鬼主意你?”清風夾著煙的手揉捏著額頭。
“都說了,是秘密。大括號你還不下班嗎,來接我吧,我們去李叔那吃油燜大蝦”輕鬆地轉著座椅。
六六,轉完款後關上電腦,把另一份宣傳冊裝進包裏去等電梯。
“您好,23層到了……”隨著聲音緩緩打開的電梯門,裏麵站著的人著實讓六六震驚了一下,就像一個周前在公司大廳全體員工迎接新總裁,看到人群簇擁中走出的是他時一樣的震驚。
“淩總好,張特助好”六六輕輕一鞠躬。
“進來吧,一起下去。”張旭微笑著露出一張完美無瑕的帥氣的臉。
“好的,謝謝張特助”六六走進電梯,按下了電梯按鈕。
淩晨穿著粉色的襯衣,掛著微笑的他似乎比十年前更加帥氣了。冬陽說過她喜歡他眼睛上長長的睫毛,總忍不住想去擁抱他的憂鬱冷清的眼神,微微卷起的頭發在陽光下泛著葡萄紫的顏色,他的高鼻梁,有棱角卻又不尖銳的線條……他還是她喜歡的那個樣子。
張旭對剛闖入電梯的美女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邊和身邊的淩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之後去哪兒快活,眼睛卻盯著六六的工作牌“工程設計師劉丹”在腦海中翻閱著自己從小到大的同學錄搜索著這個名字,沒有絲毫印象,隻是覺得熟悉。
“你……”張旭剛要開口問,電梯在1樓停下,緩緩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