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戰壕裏,被震垮掩埋了的地方,突然有隻手從泥土裏伸了出來,然後這隻手扒拉著泥土把它的主人從掩埋的地下給拉了出來。
灰頭土臉地從鬆軟的地下鑽出來後,老王沒敢立刻睜開眼,而是靠在壕溝的牆上,不斷地拍打著身上的泥巴。不時還像狗抖毛一樣,自己甩幾甩。
“狗蛋,狗蛋!還活著沒?”利索地拍打完身上大部分的泥沙後,老王開始在壕溝裏不斷搜尋著,一邊這裏扒拉一下,那裏扒拉一下,一邊不斷呼喊著。
沒等尋摸幾步,他的手便探到了泥土表層下的另外一隻手,於是趕緊像拔蘿卜一樣,順著手把一根鮮嫩的蘿卜給拔了出來。
“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哈!”老王忙不迭的幫狗蛋拍打著泥土,再聽到狗蛋劇烈的咳嗽聲,他不由得一下子就靠倒在了壕溝的牆上,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
好一會兒過去,老王跟狗蛋沉默地看著他們刨出來的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以及還剩最後一口氣的一個人,劫後餘生的興奮感都消失不見。
“呼,老王,我就知道……呼,跟在你同一個……戰隊……沒好結果,你又要……成光杆司令了,哈哈,咳咳……”
隻剩下一口氣的那人,不斷的咳著血沫,艱難地呼吸著,似乎連視線都開始模糊了,並沒有看見狗蛋就在老王的身邊。
“放屁,勞資才不會成光杆司令,看看這是誰?你跟狗蛋都特碼的還活著呢!你特麼的睜開眼看看啊!睜眼啊!勞資才不是什麼光杆司令!”
老王抹了下眼角,一把拉過狗蛋來,不斷地對那人搖晃著狗蛋,可惜再也沒有聲音能回應他的。
“你特麼的睜眼啊,你們這些王八蛋都起來啊!”
老王不甘地對躺在地上的幾具屍體嘶吼著,然而最後隻能頹然地靠在牆上,眼神望著天,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隊長叔,那個……我們要咋整啊?”
狗蛋被老王剛才的一陣歇斯底裏給嚇著了,這時候才敢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著。
老王茫然地順著聲音看過來,在看到狗蛋後,失去神采的雙眼忽地一亮,連滾帶爬地過來,雙手使勁的捏著狗蛋的肩膀,大聲的吼了起來。
“哈哈,狗蛋,還有狗蛋啊!”
“狗蛋,你給勞資聽好了!我沒讓你死,你就絕對不能死!聽到了嗎?聽到了沒?”
“啊,聽到了,聽到了!叔你趕緊放手,你手勁兒太大!”
“嘿嘿,勞資才不是光杆司令!不是!你們才不是因為跟我在一隊才死的!”
老王一下子就活了過來,嗯,還是有點不正常,一個人對著屍體嘀咕來嘀咕去的。
“叔,小心!”
要不是狗蛋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士兵,聽到頭頂炮彈的聲音不對,趕忙把老王撲倒在角落的話,老王就又被活埋了。
“咳,馬德,狗蛋跟我走!”
差點被再埋一次的老王總算是完全回過了神來,曉得這還是在戰場上呢,爬起來後趕緊招呼狗蛋跑路了。
弓著身子,順著壕溝延伸的方向向戰線後方跑去,看著沿途不斷出現的屍體,老王不時的回頭看一眼狗蛋,心裏就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一般,五味陳雜,什麼感受都有。
這才半個月不到啊,他的第二批十幾個新隊友,就特碼的又玩兒完了,隻剩他還是完好無損,當然蹭破了點皮不算……
賊老天總算開了次眼,還給他留了個狗蛋沒收走。
“這狗日的戰爭!”老王突然狠狠地啐了一口。
相比他以往參與過的戰爭,這次的戰爭也太特碼的慘烈了,而且是慘烈的多,兩者完全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
這半個多月以來,他跟著大部隊一路輾轉了幾百公裏,見過的死人已經數都數不清了,甚至他都又換了一批隊友,後來好像連裹屍布都不夠了,隻能草草地把眾多屍體堆在一起,一把火燒了了事。
而他這兩次分到的幾十個隊友,也特碼的在一次次戰鬥中挨個兒的撲街了,就剩下狗蛋這個獨苗,不知道是沒被他的‘不死老王’光環給影響到,還是這小子因為名字太糙,所以運氣太好的緣故,好多次明明絕無可能幸免的場麵,居然都硬是讓這小子給活了下來,並在炮火中迅速地成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