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我來長春宮已滿三個月。熬過了這個夏季最熱的幾天,日子變得好過多了,人的心情也自然隨著天氣變得越來越佳!
“我是一朵盛開的夏荷,風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也未滴落。
我不憂,也不懼。現在,正是我最美麗的時刻。
然而,重門卻已深鎖。
在芬芳的笑靨之後,誰人知曉我的心事……”
“嫣然,主子叫你!”玉蓮公事公辦的語氣並沒有讓我感到生氣。可以說,長春宮的下人中除了寧嬤嬤,做事最認真盡責的就是玉蓮。念春告訴我玉連是包衣三旗子女,而內務府包衣三旗是清皇室的奴隸,屬旗人的最低階層。玉蓮因出身卑賤,經常被八旗出身的子女取笑辱罵,所以她很少說話,對任何人都存著戒備,外表冷冰冰看起來好像很堅強,可她經常會在夜裏無人時偷偷的哭泣。
我衝她笑著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也不等我,轉身就要先離去。我追了上去,走在她身旁,“玉蓮,把你心裏的包伏放下吧,別讓自己活得那麼累。生命是短暫的,你打算就這樣過完自己的一生嗎?”
玉蓮側頭來看我,我在她的眼裏讀到了害怕、羞怯、戒備……
我對她溫暖的笑笑:“我們都是平等的人,你在我麵前不用這樣小心翼翼!”說完我便不在看她,快步走進屋裏。
“主子吉祥,主子找奴婢有何吩咐?”
“小然,淑妃娘娘的寢宮你可認得?”德妃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回主子,奴婢認得,上次隨娘娘去過一次便記住了。”自從上次淑妃來澄清誤會之後,她便經常往長春宮跑,有時還帶著她的小阿哥和小格格,德妃也禮尚往來地去過一次。
“哦,那就好,你一會兒去趟淑妃娘娘的寢宮吧,她剛才叫人來向我借人了。可能是她那兩個小寶貝兒又想你了,你去看看吧,晚膳前回來就行了。”德妃指指桌上的食盒,“把這個也帶上,上次小阿哥來時我看他挺愛吃這口的。”
真是無語問蒼天哪!把我當什麼了?我又不是幼兒園阿姨。不過,看在兩個小鬼還算可愛的份兒上隻好去了。再說,這宮裏的日子也實在是無聊透頂。
我剛給淑妃請過安,這兩個小東西就拖著我跑到院子裏去了。
“然姐姐,我們有事和你說,”這兩個小鬼頭沒有大人在時就這樣稱呼我,“下個月就到中秋節了,到時宮裏要舉行宴會,我和瑞兒也想表演個節目,你快幫我們想想演個什麼好?”
“對,然姐姐,我要和哥哥給皇阿瑪表演個節目。而且要先保密,到時還要給皇阿瑪一個驚喜!”五歲的瑞兒格格清脆的嗓音一如我的諾諾。“額娘已經同意了,她說讓我們聽你的,你點子多,肯定能讓皇阿瑪大吃一驚!”
淑妃,你怎麼給我戴高帽子呢?我能有什麼點子呀?讓我想想……“你們真的要表演?還要一鳴驚人的那種?”兩顆小腦袋點得像搗蒜。嗯……
“那好吧,我幫你們,不過須應我三個條件:第一,既然決定了,就要堅持到底,不能喊累,半途而廢!第二,既然讓我幫忙,就得一切聽我的,認認真真的練習,要演就要演到最好!第三,得先保密!還有,不能告訴別人是我教的,能答應嗎?”
“嗯,嗯,答應!”兩個小家夥興致勃勃。
“離中秋節還有十三天,從今天開始,每天過了午膳,我來教你們兩個時辰……”
德妃每日午膳後通常都要小睡兩個時辰,我把兩個小鬼的計劃如實相告,她笑著說可以,還會為我們保密,說等著看我們的好戲!什麼好戲呀,還不知那兩個小鬼能不能堅持下來呢,沒準哪天就又變化了呢,小孩子都這樣,沒什麼新鮮感了也就沒什麼興趣了。煙紅她們剛開始覺得奇怪,我怎麼一到這個時辰就要偷溜出去,我笑而不語,後來她們也不再問了,隻當我是玩心太重了。我真是冤枉啊!
不過這兩個小鬼還真沒讓人失望,一天比一天有進步。我這段時間可真是忙壞了,選曲子、編動作、構思服裝造型……搞定!
中秋節的宴會設在晚間舉行,念春說這次的中秋節晚宴肯定比去年的更熱鬧,聽說不僅有京城有名的戲班子的招牌戲碼、還有舞獅表演、花燈舞……德妃說這裏不用我侍候,叫我過去幫那兩個小鬼頭準備準備,完了直接去太和殿找她們。
呼!兩個小鬼經過我的一番擺弄,活脫脫一對金童玉女,又幫他們過了一遍場,嗯!這要是在我那個年代,定能一炮而紅,馬上就會有導演級的找上門來。為了保持神秘,他們倆個一會兒得坐著轎子繞到後台,“記住啊,別緊張,就像咱們平日練的那樣,聲音要宏亮,動作要輕巧!一會我不能跟著你們了。記住,不能和人說是我教的知道嗎?”我又轉身囑咐那三個伴奏的小太監,“你們三個也記住一定要按我教的拍子打點兒,還有記住,抬木桶那場,要注意走路的節奏,知道了嗎?”
囑咐完我便出了淑妃的寢宮,準備去太和殿找德妃她們。天色已經漸暗了,廊子上已點起了燈籠,路上不時遇到匆匆忙忙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臉上都揚著喜氣,看來這宮裏是難得這麼熱鬧吧,瞧他們一個個高興的!
我心情蠻好地哼唱著:
幸福像花期開到荼蘼
愛情留在秋天
獨自歎息
九月的天氣下起大雨淋濕我的思緒
雨後的花瓣散落一地
把它做成書簽藏在日記
時光衝淡往事鮮豔退去留下泛黃的痕跡
我們之間的愛輕得像空氣
卻讓我們承受不起……
忽然晃到我麵前一個人影,嚇得我失聲喊叫:“啊!”
“嚇著你了?”原來是十三。
我按著胸口,氣憤地瞪著他:“十三爺,我平日裏可沒得罪過你吧?你想害死我呀?”
十三聽後笑嘻嘻的:“對不住啊,我本來在假山那兒坐著,聽見有人唱歌,還蠻好聽的,不禁好奇尋聲來看看,絕不是要嚇你的!”
“你怎麼不去太和殿?這會兒主子們都在那兒等著聽曲兒看表演,你一個人在這兒做什麼?”聽他誇我唱得好聽,我挺受用就原諒他吧。
“沒什麼意思,每年都是那幾套,不看也罷!跟這個寒暄跟那個陪笑的,累得慌!”十三爺臉上有些抑鬱不得誌的不快。
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在這滿是龍子龍孫明爭暗搶的皇宮裏,沒有那個在他失落時可以給予他勇氣、在他孤獨時可以給予他撫慰的親娘,他平日的放蕩不羈、無所畏懼,或許也隻是為了在人前掩飾他內心的孤獨寂寞、脆弱無助吧!
我對他展露自己最真摯的笑容:“十三阿哥,你是一個有誌向的人,你的風流灑脫、淡泊名利,都讓我很敬佩。請你不要去想是否能夠成功,也不要去想身後會不會襲來寒風冷雨,更不要去管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既然選擇了淡泊,就讓自己更加超然吧,隻要熱愛生命,堅定心中的信念,一切,將都在意料之中!”
十三目帶審視、驚歎、欣喜,目不轉睛的看著我,隨即他了然的笑容從唇角漾開,我也回以他理解、真誠的笑容。我們誰也沒再說話,抬頭仰望著天空那輪圓月。
“十三哥,四哥讓我來找你,戲都開場了,你怎麼跑這來了?咦?嫣然?你們怎麼……怎麼在一起?”十四的聲音打斷了我們剛才的靜謐。他走到我和十三麵前,神色略帶緊張地看著我們。
“十四阿哥,我剛才和十三阿哥在看月亮呢!”我看到十四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就想笑,“咱們走吧,快去瞧瞧,聽著好像挺熱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