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0日,教室角落,綠色的粘稠物體。
2月21日,沁湖,數隻伸出湖麵的手;湖邊,遊蕩的白影。
……
3月18日,商場門前,沒有眼睛的貓;電梯裏,人形黑影;臥室床邊,斷頭新娘。
3月19日,回家路上,焦黑的人影;三樓教室,趴在窗外的粘稠物體;座位旁,白影、竊竊私語聲;臥室洗手間,斷頭新娘。
江錦坐在黑色辦公桌後,一字一句讀著眼前的記錄。
這是莫語的日記,每個月的二十號,她都會被媽媽送到店鋪的結界裏,彙報在她眼中異世界“來客”的記錄。
莫語不知道每天記錄這些現象的意義在哪裏,隻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突然看到模糊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客人”,然後被媽媽帶到這個有無邊結界的店鋪,在固定的時間重複回憶以前的可怖場景。
江錦把莫語上個月的日記一口氣讀完,合上黑不見底的筆記本封麵,皺起眉頭:“斷頭新娘——兩次?”
習慣性縮在一處的莫語看了他一眼,無言地點頭。
江錦的神情有點複雜,盯了她好久:“說說詳細情況?”
莫語並不想回憶起那時候的場景,低下頭遲遲沒有回答。
直到她身後的媽媽幹咳一聲,她又掙紮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將詳情道出:
“兩次出現時間都在晚上,她身穿繡花紅袍,足抵紅蓮,打扮不像是現代該有的打扮。
她的頭頸之間僅剩一塊皮連著,頭耷拉在肩上,頸部斷口處結了很厚的血塊,所以我猜她的頭是還活著的時候,被……”
說到這裏,她回想到斷口處平直的切口,猶豫了一下才接下去:“被切下來的。”
聞言的江錦目光突然閃爍起來,神情若有所思。
莫語看到的從來都是模糊的靈體,這次竟然看到了具象,還是那個斷頭新娘?
莫語說完這段話的時候,胃早已翻滾不已,萬般強忍才不至於吐出來。
她腦海裏好不容易忘記的圖像再次湧回,仿佛被人抓住隱匿的尾巴強行從忘卻的洞穴中拖出。
她不禁戰栗一下,往下埋了埋頭,把一張驚為天人的臉隱藏在濃墨般的秀發之間。
江錦安靜地看著這個陰鬱的人,心裏卻在極速思考。
半晌,他決定暫時觀察,然後向她伸手:“莫語小姐,給我看看你的符吧。”
“符”嗎?莫語聞言抬起頭,看見江錦已經換下愁眉緊鎖的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便擄起衣袖,露出他親自為她紋在手上的“符”——一隻黑色的九尾猞猁。
那是江錦親自紋在她手上,說是可以保護她的靈符。
符上是一隻猞猁,生有九尾,緊閉著眼睛安靜地守護著它。
然而這隻猞猁的顏色比以前更濃。
它安靜地張開九條黑如水墨的尾巴,像魔爪一樣盤踞在她的手腕。
她仔細看了它一眼,不知是否由於褪色,它那雙緊閉著的眼睛之中居然露出白如初雪的縫隙,半張半閉的狹長眸子有種即將醒來的意味。
江錦的身子微微前傾,隻看了一眼那隻猞猁便皺起眉頭。
“怎麼?”莫語見狀心裏衍生出不安,卻見江錦立刻換上招牌笑容:“沒怎麼,不必擔心,它會好好保護你的。”
話雖這麼說,但她看著他微笑的臉,心頭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
之後就是江錦將近一個小時的細節盤問,等他問完了,一天中最煎熬的時刻才算勉強過去,莫語靠在椅子上幾近虛脫。
江錦也一改嚴肅認真的臉,淺笑著從虛白的空間中化出一把紅玉折扇,輕輕地搖動起來。
他今天一襲青衣,玄紋雲袖,過腰長發隨意挽起,左耳耳輪戴一個黑曜石弧形耳飾。
唇紅齒皓,眉目俊朗,一副絕好的皮囊配上似邪非邪的笑容,莫語心裏有無盡的寒意徒生。
她移開目光,看著他身後蒼白的空間問:“我可以走了嗎?”
江錦便點頭:“走吧。”
莫語馬上起身,卻在即將跨出房門的時候,又聽到江錦陰測測的聲音:“對了,莫語小姐,待會回家進房的時候,先敲四下門哦。在房門中央。”
莫語不明所以地看他,卻隻見他輕搖玉扇,一手托腮看著她張揚地笑著,繼而連同整個房間慢慢消失在名為“虛白”的空間之中。
當她回過神時,已經身處一條複古長廊上麵,長廊兩旁似未染滴墨的白紙,怎麼看也看不到有色的邊緣。
而她身後,還是這迂長無盡頭的廊子和蒼白無垠的空間,沒有會麵室,沒有江錦,一切事情好像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