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聽我說完。她毒癮不重,在戒毒所過了一夜就正常了,我們給她安排了三個月的強製戒毒,但把她送去第二周,戒毒所就叫我們把人接回去,這女的在戒毒所跟貓似的,見洞就鑽,有床不睡睡床底,非說什麼魔鬼要帶她走,這不行啊,我們就又把人送精神病院了。後來她老公跟她離婚了,她也沒有孩子,這人就沒人管了。”
看來和這個徐雷沾邊的人真危險,死的死瘋的瘋。
小警察說起這件事來心理感悟還挺多:“我說她老公也夠那個的了,一離婚就把家裏所有錢都卷跑了,那三百多萬差不多都是鄧騰飛婚前開服裝店掙得,小富婆,這片的人都知道。再說他自己也開著一家挺大的修車廠,不差錢,多少留點錢給人家生活吧。”
林森靈機一動,問:“嗯,修車廠?叫什麼名字?”
“天橋附近的那家騰飛汽車修理部,小崽子,這家修理部也是他媳婦出錢給他開的。”
這片警也是夠八卦的。胡天追問:“她老公是不是叫張傘?”
民警傾身問:“這崽子犯事被你們逮住了?”
胡天點點頭,雲淡風輕地說:“逮住過。”——又跑了,還死了。
胡天拿著筆錄複印件離開派出所,走到車前,兩隻手撐著膝蓋,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林哥,明天再去精神病院行嗎?咱倆今天都走了多少地方了,萬裏長征也不是一天走完的。”
林森坐上車:“你戶籍所在地是S市嗎?”
胡天莫名其妙:“我不是……你又想送我回公安大學……”
林森說:“邱隊可說了讓我們務必找到徐雷,你要不想找了就回戶籍所在地改個名叫徐雷,否則今天咱倆交不了差。”
胡天翻了個白眼,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駕駛位:“行行行,去精神病院……”
s市精神病院,官方稱謂安康醫院,早十幾年大家還對精神類疾病諱莫如深的時候,連開車經過這裏都要加速踩一腳油門,如今大家的認知水平隨著經濟發展提高了,又時常能看到有關抑鬱症、焦慮症一類的科普知識,這地方才漸漸被從“S市十大恐怖場所”裏拿出去。
然而穿過光亮輝煌的心理谘詢大樓,安康醫院後身樂天樓C區,卻依舊是個讓人忌諱的存在。
這裏所收住的都是具有強烈暴力傾向的患者,無法和人正常相處交流,隻能持續使用藥物抑製他們的傷害行為。
壯碩如同搏擊運動員的男護士告訴他們:“鄧騰飛還沒吃晚上這頓藥,現在的情況可能很暴躁,不如你們在休息區等一等?”
林森擺了擺手:“她在吃什麼藥?”
護士:“幾種鎮定劑,這個點兒還有助睡眠的藥。”
林森:“那我們先見見她吧,我們希望她在清醒的狀態下和我們交流。”
C區的病房全是單人單間,每間屋子都有實時監控,以防患者發病時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每間房間裏窗子都很大,大概是希望充足的陽光和自然景致能帶給患者好心情,屋內床和櫃子都做過軟包,已經盡最大可能消除了危險因素。
三人走到一扇鎖閉的推拉門前,一個身材同樣壯碩的女護士接引他們進入了女性住院部。
女護士拿鑰匙打開一扇門,走進屋裏蹲在床前,小聲說:“鄧騰飛,有人來看你了。”
床下伸出一張手,搖了搖,示意她不想理任何人。
林森對護士點點頭,叫她出去,然後親自蹲在了床邊:“你就是鄧騰飛?”
乍聽見陌生的男聲,鄧騰飛嚇得嗷一聲縮回了床底角落,單露出兩隻泛綠光的眼睛看著他。
“騰飛,我叫林森,能告訴我你在躲什麼嗎?”林森晃了晃警官證,“我是警察,我可厲害了,有長槍和大炮,能把要傷害你的東西都打死。”
躲在床底的鄧騰飛怔住了,過了兩秒鍾,忽然哇地哭了出來。她已經沉浸於黑暗的世界中兩年了,雖然外人覺得她的幻想非常可笑,但於她而言,那卻是和一磚一瓦一樣真實可怖的存在。今天終於有人承認她的痛苦了!這人還是個警察!是一個有神聖光環的警察!
胡飛聽見林森哄小孩似得發言,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結果被林森一眼瞪了過來。他連忙端正臉色陪著演戲:“鄧小姐,你的情況政府有關部門已經知道了,我們就是專門來處理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