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凱蒂承認,雖然卡爾·馬克思在19世紀所預言的資本不斷積累將導致資本收益率下降以及資本主義自身滅亡的末世景象尚未出現,但資本深層結構與社會不平等的現實並未因為現代的經濟增長方式與信息傳播模式而有所改變——“當21世紀的今天依然重複著19世紀上演過的資本收益率超過產出與收入增長率的劇情時,資本主義不自覺地產生了不可控且不可持續的社會不平等”,從根本上說,這將徹底瓦解民主社會依照個人才能與努力決定報酬的基本價值。
認識經濟,揭示曆史,還可能改變未來
按理說該書應起名為“21世紀初資本論”。但是皮凱蒂寫作此書的唯一目的是“從過去的曆史中找到一些通向未來的鑰匙”。在他眼中,“本書是部經濟學作品,同時也是一部曆史學作品”。皮凱蒂在序言裏的這句話並非誇張。他力圖摒棄學科成見與地盤之爭,綜合利用曆史學、社會學、政治學和經濟學的研究方法,以超越學科爭論和地盤之爭。
必須承認,皮凱蒂關於r> g的核心判斷,依然有助於廓清在這個問題上的錯誤認識和看法。它的殺傷力在於:它並非馬克思式、純理論性的演繹、推論與預言,而是建立在超過三百年時長的完整、準確、具體的數據序列基礎之上的實證研究;它所揭示的並非資本主義的例外與偶然,而是長期的、必然的自我毀滅趨勢;這種趨勢“與任何形式的市場缺陷都無關”,反倒是在越完善的資本市場越有可能出現。
正如馬克思所言,“資產階級一手創造出了自己的掘墓人”。皮凱蒂的研究表明,隻有生產率和人口的永恒增長才能補償新資本單位的永恒增加。否則,資本家的確是在自掘墳墓:要麼利潤率不斷下降,要麼資本利得吞噬掉所有的國民收入,最終導致無產階級革命。“不管怎樣,資本終因其內在矛盾而逐漸遭到破壞”。
不過,皮凱蒂相信,通過民主製度與程序來進行的商討、妥協與平衡利益,依然有可能讓資本主義回到可控的軌道上來,保證公眾利益高於個人利益,同時避免重蹈保護主義和民族主義的覆轍,正如“社會科學研究的目的不在於製造數學上的確定性,而在於讓形形色色的觀點得到開放而民主的討論”。而他認為,最有效的政策莫過於在“高水平的國際協作和區域政治一體化”的前提下,在全球範圍內征收年度累進資本稅,“這將能避免無休止螺旋式的不平等,同時保護對新型原始積累的競爭和激勵”。
根據皮凱蒂的理論,收入和財富的曆史“總是非常政治化的、無規律的,而且是不可預測的”。但是,拉斯蒂涅被塞納河兩岸耀眼的財富吸引,向巴黎這座城市喊出自己要征服資本的野心:“現在咱們倆來拚一拚吧!”他的多愁善感和社會教育一去不複返。時至今日,如果我們依然珍視一個社會應有的公正、繁榮及和諧,依然希望以製度和政策來保護和實現平等與正義,或許也應當對資本喊出同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