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隻有手電筒發出的光,像螢火蟲一樣飄乎不定地閃爍著。
鎮上的救援隊上半夜就到了,支起帳篷,砍了周邊的樹枝,點燃起了火,全村人吃好方便麵和八寶粥,然後圍坐在一個個大小小的帳篷裏,村裏的小孩好像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的新奇,早把白天破堤時的恐懼忘記了,在嘻嘻哈哈地跑來跑去,這個帳篷鑽到那個帳篷,為沉悶的空氣增添了活躍的氣息。
劉三強看著一臉沮喪的李萬財,拍拍他的肩膀,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遞過去一杆汗煙。
李萬財本來對這玩意兒一點興趣都沒有,這煙濃而烈,不習慣的人吸上一口,就足夠把人嗆得好像五髒俱裂一樣的焚燒感。
但此刻,一種內心的壓抑感,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李萬財的胸口,他很需要這種濃而烈的刺激來緩解自己此刻的心情。
“謝謝。”他把劉三強遞過來的汗煙接了過來,試探性地吸了一口,一團濃烈的煙霧直擊自己的胸口,讓他忍不住撫著胸口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但這時臉已通紅,眼淚直流。
他沒有罷手,又接著吸了一口,身體仿佛漸漸能接受這種味道,並且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中還找到了一種飄飄欲仙的快感。
他和劉三強並抬靜靜地坐著,黑乎乎的天地間,雨水擊打在樹葉上的聲音,“淅淅瀝瀝”地格外清晰,山腳下洪水在肆無忌憚的流動著、叫囂著。
李萬財默默地吸著汗煙,眼睛逐漸適應這種黑暗,不再是黑乎乎的一團,而是像張大千的潑墨山水畫一樣,在自己眼前一層層地展現出豐富的層級立體藝術效果來。
一座座山連綿不絕,勾勒著圓潤的線條一直消失在遠方。
唯一讓李萬財臉上掛不住的是,東村的防護林仍然一片鬱鬱蔥蔥,本來連成一片的西村這時已是一馬平川,成了洪水任意嗜虐的地獄。
他偷偷看了劉三強一眼,劉三強一臉專注地盯著西村的洪水,像一蹲“思考者”的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哥,你說今天怎麼堤就垮了呢?”李萬財忍不住問起劉三強來。
“今年雨水量太大了,往年都是河水順江而下了,今年江水也排不出去,全部倒灌了,所以西村堤被回過來的潮水衝擊,壩不牢靠,自然就垮了。”劉三強有心無口地了一句,仍然看著西村河堤若有所思。
李萬財看著劉三強不把自己看在眼裏的這模樣,內心很不舒服,這不明顯就是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嗎?
他故意借著抽煙幹咳幾聲,想引起劉三強的注意,但發現這個死木頭仍然一動不動,他也就一臉無賴地坐在那裏,尷尬地陪著劉三強,內心暗暗地想:“這社會真******現實,自己風頭正旺時,那是菩薩一樣的崇拜,現在落難了,牆倒眾人推,唉,事實已如此,他想怎麼樣說、怎麼想、怎麼樣做就由著他了。”
“可惜,真是可惜。”許久劉三強一聲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