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外麵像潑了一瓶墨汁一樣的黑。
今年的天氣很不正常,老天爺像得了前列腺炎一樣,這雨總是時大時小,沒日沒夜滴滴答答地漏個無休無止。
東村的村長劉三強已很多天都睡得不安寧了,蒼老的臉上,那有些渾濁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每天都不由自主地要去河堤邊去轉一圈。
看著這河水已滿滿當當地塞滿了河床,像盛滿酒杯的酒,再多一滴就會溢出來一樣,劉三強的心就七上八下。
“孩子他爹,天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
“嗯,出去一下,萬一破堤了,人命關天啊。”
他披上雨披,穿好套鞋,試了試手中手電筒是否電量充足,然後去柴房掄起一把鋤頭準備出去。
“虎子,陪你爹去吧。”
“嗯!”劉三強的兒子沒有等他媽說,早準備了雨天出去的行頭。
今天從下午起這雨就開始沒完沒了,越下越大,等到了晚上時,簡直是傾盆大雨了。
劉三強父子踏出家門,耳邊除了嗖嗖而過的風聲外,幽藍色的閃電不時在低空中劃過,一陣陣驚雷在身邊炸響,遠遠看到遠處護堤的樹木像一大批落水的人一樣,在風雨中不停地揮舞著絕望的手。
“老天爺,你何時是一個休啊。”
劉三強深深地感歎了一句,才沒有走多遠,身上就澆濕了,他們積了水的長統塑料套鞋每走一步都“吱咕吱咕”地響著,在手電筒那一線白熾的強光下摸索著前行。
越靠近河邊,聽到那“嘩嘩嘩……”的流水聲,緊促得讓人感覺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是與這條河相邊在一起的小溝渠,水被擠得拚命地淌,但絲毫沒有減輕已積滿了水的河的負擔。
“明天得再找些人把河堤加固一下。”劉三強把東村負責的河堤仔細檢查了一遍,嚀嚀自語了一番。
再過去就是西村管理的河道了,劉三強站在這個分界處用手電筒照了一番,一線白光直射在蒼茫的天地間,透過這一線光,隻看到天上的雨像亂箭一下飛舞著。
“明天一早你去西村找一下李萬財村長,讓他也注意一下,今年的天氣太不正常了,雨水太多,如果河堤破了,可是要出人命的。”劉三強吩咐了一下虎子,兩個人才一前一後往回走。
此時西村村長李萬財家也正燈火通明,煙霧縈縈,幾個本村舉辦小廠的老板正湊在一起摸著麻將,玩得正酣。
“李村長,這河堤沒有事吧!”
“切,有什麼事,不是年年如此嗎?東村的劉三強是條老蠻牛,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開始圍了河堤轉,虛張身勢,把村裏上上下下整得緊張兮兮的,他懂個屁,庸人自擾,杞人憂天。”
“李村長現在這知識麵越來越廣了,簡直出口成章了。”
“哈哈哈……”李萬財那胖乎乎的臉上,頓時綻放出洋洋得意的光彩,本來就像豆鼓一樣小的眼睛,笑得都眯成一條縫了。
“咦!糊了!”
“看看,我們李村長手氣就是紅火,又自摸了一把。”幾個人邊拍著馬屁,邊從麻將桌的小櫃子裏取出用撲克代替的籌碼來,扔給李萬財。
“來來來,吃雞爪!”李萬財的老婆阿花端了一盤鹵雞爪過來,已中年發福的身材已沒腰沒屁股,整個就像一截直通通的木樁了,隻是從她那圓滾滾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到年青時俊俏可愛的模樣。
“謝謝嫂子啊!”幾個人齊唰唰地看著大大咧咧闖進阿花嫂,忙著道謝。
“給大夥換一杯茶水吧。”李萬財淡淡地瞄了阿花一眼,不緊不慢地調整著手中的麻將牌。
“嗯,我去拿熱水瓶來。”阿花伸著蘭花指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個雞爪塞進嘴巴裏啃了起來,那黃澄澄的鹵汗都沾到嘴角。
外麵的雨仍然下著。
東村的劉三強雖然人躺在坑上,但心裏卻不停地念嘮著河堤的事,隻盼著天一亮,就帶人過去把潛在危險的地方再填實。
而西村李萬財家,或許要決戰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