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 進城(1 / 2)

鑒於在前一個回合的較量中,東林派那些大臣們令人驚異地表現得顧慮重重、而且意見不一、各行其是,陳貞慧就愈加覺得,他的那個讓社友們進入各個重要衙門充當幕僚的設想,是十分必要的。

事實上,無論是就協調本派掌權人物之間的關係,以形成堅強有力、一致對外的抗爭態勢而言,還是就謀求對這些人物的想法和行動發揮影響,以達到眾正盈朝的局麵,都少不得這樣一條可靠的、能夠相互支持的聯係紐帶。

所以,他今把社友們召集到正陽門外的酒樓上去會麵,一方麵固然是為著穩定軍心,另一方麵也是為著敦促社友們,盡快把他的那個設想付諸實行。

這當兒,街上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樣,早些時候還熙來攘往的行人,仿佛被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刮得一幹二淨。寬闊的、司以容得下五匹馬從容地並排前進的街道兩旁,如今布滿了全副武裝的軍校。他們身上挎著腰刀,手中還拿著皮鞭,正虎視眈眈地環顧著。一位頭戴烏紗,身穿圓領青袍的官員,正領著一群衙役,神色緊張地往來巡視。

每當發現有不順眼的地方,他就用手一指,讓手下的衙役或軍校迅速前去糾正。不用,在這種空前嚴格的防範措施彈壓下,絕大多數的居民都已經躲進自己的屋子裏,不敢露麵。即使是頂愛湊熱鬧的一些人,也隻能規規矩矩地守在街口的木柵欄後麵,探頭探腦地往外張望。當然,還有一些得到特許的人家——主要是臨街的住戶,則忙著在門前設案焚香,看樣子準備在福王鑾駕經過時,跪拜行禮,以表達他們的擁戴之情。

“嗯,來了!來了!”忽然有人激動地、聲地。周圍的士民百姓也隨之稍稍發生了騷動。陳貞慧怔了一下,向窗外望去,發現街道上依舊空蕩蕩的,但氣氛卻變得更加森嚴、肅殺,就連那些官員和差役也全都停止了走動,在街旁的屋簷下各自站好了位置,並且一律把臉孔朝著南麵,目不轉睛地屏息以待……“來了?哦,是的,來了!”這麼醒悟過來之後,陳貞慧也就趕緊收斂心神,朝人們張望的方向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睛,並為遲遲不見進一步的動靜而焦躁不安……

終於,一陣輕微的響動,有如秋雨灑落地麵,打破了難耐的靜寂——那是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從南邊一路傳來。過了片刻,一組手執旗幟的戎裝甲士出現了。

他們奔馳得並不特別迅速,所以陳貞慧清楚地分辨出,先過去的是二名手執紅色令旗的騎手。

他們的露麵,等於正式宣告:福王的車駕已經臨近了。於是,一刹那間,街道上變得愈加肅靜,反之,那得得的馬蹄聲,聽上去卻更加清脆有力,一下一下,仿佛全都敲在人們的心上。令旗過去之後,接著是四麵清道旗,各由一名甲士擎著,並馬而來。那四名旗手,顯見是經過精心的挑選,一個個都長得身高體壯,威猛豪雄,就像從廟宇裏搬來的四尊護法韋馱。

又過了片刻,一隊旗手出現了。不過,在他們手中隨風舒卷著的,並不是太子專用的六龍旗,但也不是親王的用旗,而是按五行方陣式排列的黃、青、黑、赤、白等五麵旗子。每麵旗下各自行進著六名弓弩手。他們身上的戰衣也按本旗分為五色——這無疑是一種折中的做法,以表示福王的身份與太子尚有一定的差距。

陳貞慧心想:“太子及永、定二王至今生死未卜,他自然不該以太子自居。不過,作出如此安排的必定是薑居之、張金銘等東林大臣,而絕不會是馬士英之流。”正這麼想著,忽然他發現了一絲異常:怎麼後麵盡是兵馬?那些引幡、戟氅、金瓜、節鉞呢?

本來,在旗幟過去之後,照例輪到由校尉們執掌的各種名目繁多的器物。譬如,皇太子的儀仗,便應當有繹引幡一對,戟氅、戈氅、儀鋥氅、羽葆幢各三對,青方傘一對,青方扇和青花雜團扇各兩對,此外還有班劍、吾杖、立瓜、臥瓜、儀刀、鐙杖、骨朵、斧鉞、響節、金節等等;親王的儀仗雖然名目少些,但一樣也有,即使由於出巡的目的不同,儀仗的繁簡也不同,卻總不至於全部取消。可是眼前絡繹而過的,卻除了戎裝的甲士,還是戎裝的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