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川醒來,睜開無神眼睛,陽光剌眼,肚子空虛,口幹舌燥,頭暈目眩,他有氣無力道:“我要喝水!”
徐建川聲音蚊蠅般,透出的卻是堅強無比意誌。
他的堅強來自靈魂深處、來自骨子裏,表象極其微弱,卻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摧毀。
護士見徐建川醒來,喂他水,喂他粥,見他精神慢慢恢複過來,說:“送你住進醫院的人留言,如果身體沒什麼事,叫你出院自己回去!”
徐建川回憶起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幾天,自己怎麼來到這裏,但他清楚,他經曆了人生最為黑暗、慘烈的日子。
回想起種種經曆,他感覺頭腦就要爆炸了似的脹痛,渾身烈火焚燒,肌肉抽搐,胸悶得人要窒息過去。
自己在工地與民工泥一身水一身,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沒有做半點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情,他們怎麼這樣對待自己?
這是為什麼?他不得而解。
聽了護士的話,徐建川感到很無奈,他們憑什麼這樣折磨自己,一句“叫自己回去”就完事,連“對不起”也沒有一句。
路上被別人輕輕磕碰下,還能聽到別人向自己倒歉“對不起”,他們折磨無辜人,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可回過頭徐建川又釋然,組織內部使用家法,好比父母錯打兒女,父母有向兒子道歉的嗎?兒女又有什麼權利要求父母道歉?
徐建川喝了稀粥,問護士:“我睡了多久?”
護士回答:“十二個小時!”
徐建川問:“現在幾點了?”
護士回答:“上午十一點!”
徐建川人年輕,輸了營養液,喝了水、粥,肚子有東西,身體硬氣起來。
下午,徐建川離開醫院。
大晴天,太陽明晃晃的,徐建川睜不開眼睛,好在頭腦還清醒,他走出醫院大門,辨別出自己在永寧市市區。
自己怎麼來到永寧市區,在哪裏度過的這幾天,仿佛一場噩夢,不可追尋。
人間蒸發幾天,林玲肯定急得要死,徐建川走出醫院,撥通林鈴電話。
“建川,你怎麼了,電話關機幾天!”林鈴既著急又是埋怨。
“電話掉進水庫泡了兩天,撈起來剛烘幹!”林鈴是徐建川女朋友,幾天沒通電話,總得講下原因吧。
“你就不知道用別人的電話嗎?”林鈴生氣道,“再得不到音訊,我就過來了!”
“對不起!”林鈴遠在省城,知道了自己遭遇徒增擔驚受怕,徐建川解釋道,“工地都是民工,不好借用他們的手機!”
“建川,我們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爸講了,辭職到集團來!”林鈴覺察到了什麼,認真道。
林鈴老爸是宏泰集團董事長,宏泰集團世界五百強之一,河西省最大的跨國集團,林鈴大學畢業留在宏泰集團,徐建川報考福祉縣選調生,分配到光明鄉做團委副書記。
徐建川說:“林鈴,既然我選擇了走這條路,就得走下去!”
林鈴說:“建川,爸對你的印象很好,經常叨念你,你還是來集團吧,爸需要你!”
“林鈴,”徐建川道,“我對集團業務不熟悉,有姐、哥協助爸足夠了!”
林鈴說:“你長期在鄉下也不是辦法呀,爸講是埋沒人才!”
徐建川笑道:“爸太看重我了,其實農村也需要人才!”
“聽爸說你是人才,又得瑟了不是!”林鈴嗔道,“組織真要把你當著人才,才不會扔你在山旮旯裏固沙、搞綠化呢!”
“隻要做出成績,組織自然把我當著人才對待!”徐建川嘿嘿笑笑,笑得勉強,不是滋味。
“你就等著吧!”林鈴鄙蔑語氣,“組織有的是人才,你在山旮旯裏有如蒙塵寶石,有光也發不出來,不要指望組織發現你!”
徐建川心說,自己還希望組織把自己當著人才,隻差一點就被組織當著廢石頭扔進糞坑,好在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