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看著院子對麵那個正安穩沉睡的小女人,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轉向蘇慕涯:“你知道嗎?她現在正在皇室鬥爭的漩渦裏越陷越深,你把她帶回洛陽吧,我不希望她或者我們,有任何一方受傷。”
這一點蘇慕涯又何嚐不知道呢?他無奈的笑笑:“你以為,她是那麼容易就被說服的人麼?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她選擇的每條路都有她自己的理由,而且,絕不輕言放棄。”
其實,對於兩個人來說,他們都明白這些,所以,李旦的眼底才會流露出那樣無奈的憂傷:“蘇兄,將來某一天,她站在我們的對立麵上,你會怎麼做?”
“你呢?”蘇慕涯反問。
“希望我們的武器上不會染上對方的血。”李旦黯然神傷,他不想和她刀兵相見,可是,某一天當整個大唐江山真的會被顛覆的時候,那就由不得他不抽刀。
他的話說完了,人也離去。
隻有蘇慕涯一個人守候在這大雪之中,孤獨的守望著雪海對麵的那個人。
景雲瑟縮了一下,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個美夢。
十年前的父親回來了,一手拉著她,一手擁著媽媽,他們就在這雪地的漫步著,媽媽的臉上有種抹不去的憂愁,父親依然那麼體貼,他癡癡的看著媽媽,目光裏有那麼深重的癡迷。
從小時候開始,爸爸的這個樣子就是她最熟悉不過的了,而媽媽隻有在望向她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點母愛的溫暖,其他的時候,她都是一目的憂傷。
雪越下越大,爸爸和媽媽越走越遠,她跟不上他們的腳步了,而他們離去的足跡也被大雪掩埋。
滿眼望去,獨自淒涼。
她倏然直起身來——原來隻是一場夢。
雪依然在下,她站起身,肩頭披著的大氅落地,她吃了一驚,連忙撿起來,在大氅的領口上,赫然一個金色的“豫”字。
他來了。景雲四下張望,可是什麼都沒看見。
她有些失神的把大氅卷起,抱在懷裏,傻傻的發呆。
蘇慕涯已經走遠了,在景雲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走開,因為他看見蘇洛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這裏而來。
“夫人,你怎麼在這裏!”一進院子,看見發呆的景雲,蘇洛下了一跳,幾步跑了過去,脫下身上的棉裘蓋在景雲身上,“這麼大的雪,你會著涼的。”
他的動作那麼嫻熟,那麼自然,連他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逾越了本份。
景雲也沒想到,她連忙後退了兩步,掙開蘇洛的棉裘:“不用,我不冷,我有這個。”
順著她的目光,蘇洛看見的景雲手中的大氅,他有些失落——華貴的裘氅又怎麼能是自己的棉衣可以相比的呢?
“不是說沒事少往這裏來的嗎?你這麼大中午的巴巴跑來做什麼?”
“我……夫人,太平公主回來了。”蘇洛低下頭。
“公主回來了?”景雲吃了一驚!今天才剛剛年初五,那太平年初一就已經上路了?她沒想到,為了她,武後這麼著急的就把太平公主趕了回來。而且,來的不僅僅是太平,還有懷中這件大氅的主人——豫王李旦!
不知道接下來長安的日子又會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