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著月光杯,周泠噙著笑意看向已然醉了的吳瀟,“瀟,你果然需要輕鬆輕鬆,吳家就是一個牢籠,禁錮了你。”
“嗯,我不反駁你了。”吳瀟應一聲。
“那老女人實在可氣,你若是恨她,我去——”
“不,別殺人。”吳瀟,“是我的錯,你別殺人。”
“瀟,你知道你是誰嗎?你是月無殤,你竟然讓我不殺人!”周泠有些恨鐵不成鋼了,吳瀟是月無殤,是江湖上最最頂級的殺手,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不過周泠也知道月無殤還是世間最好的醫者,這一點知道的便不多了。
“嗯,我是月無殤。”吳瀟淡淡得說,周泠聽不出他什麼情緒,抿著唇也不說話了,他隻是不希望吳瀟受委屈。
吳瀟望向舫外,夜墨,月亮卻仍未出來,河麵上四處都是花燈,寄存著人們的心願,吳瀟便盯著一隻小紙船看,目光隨著紙船漂流。
周泠看見之後鬆了口氣,“瀟,我去給你買一隻。”說完便施展輕功。腳尖點在水麵數下,成功上了岸。周泠脫了墨泡,但是因為身形動作極快,也沒有人看清他的樣貌,這裏不是盛京,倒是沒有人認出來他。
很快周泠便提著兩盞不大的蓮形花燈回來,還帶來了一副筆墨。
吳瀟接過周泠的東西,感歎,“曾經執掌天下的你,不也為我做這樣的小事嗎?”
“真不知道你是真醉還是裝醉。”周泠道,將蘸了墨的毫筆遞給吳瀟,“許願,聽說很靈。”
吳瀟低聲笑起來,“這是少女才會放的花燈,多數都是暗示祈求情郎上門提親的,我怎麼寫?”
“不如瀟祈求我早日將瀟娶回家。”周泠說著自己就笑了,吳瀟一怔看著周泠手裏拿著的花燈,問他,“那你呢,你想要寫什麼?”
“我——”周泠愣了愣,如燙手山藥一般將手裏的花燈扔出去,“這個是送的。”
吳瀟不再管周泠,在燈上寫下四個字便放到了河裏,然後看到周泠竟然還在失神!
吳瀟:“或許我早就該問你這個問題了,泠,你喜歡的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周泠曾經失去過一部分記憶,至今沒有找回。而現在,他記憶開始的地方是他躲在一個黑漆漆的櫃子裏麵,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躲著,卻記得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恐懼和無望。後來便是他被兩個人黑衣人揪了出來,他們笑著說“終於,找到你了”,然後正式踏入地獄!
暗無天日的訓練和殺戮,他注定隻能成為見不得人的影子。他連幕後之人是誰都不知道,卻將一生的希望寄托於那個人的憐憫心善。他看慣了太多和他一起訓練的人,傷了一隻手,卻要被砍去一雙手,傷了一條腿,然後被截去雙腿,剜眼割舌,然後被扔出去自生自滅。周泠知道,他是不能主動尋死的,若是想要出去,就隻有殺人。或者盡早被選出去做細作,那是接近光明最近的捷徑,同樣也是最危險的,細作比在暗獄裏還要危險。
他殺了很多人,也扔了很多人,直到一個機會擺在了眼前。暗獄裏的主管挑選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周泠,他們的任務是去暗殺一個人,不過他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和那個人一起出去,然後開始學習各自更多的東西,包括琴棋書畫,兵法權謀。
十六歲的時候,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存在——殺陳王齊慕。走出住了兩年的地方,也擁有了自己的名字,周泠。
然而接觸到了光明和自由,周泠已經生出來了叛逆的心思,或許那些心思本來就有,根深蒂固,隻不過他一直不敢暴露。他想要做一個平凡人,而不是為了一個素未謀麵的人,殺人,殺人,殺人,最終被人所殺。
他逃了,卻沒有逃得了。
“敢背叛主人,這就是你的命!”最後聽見這個聲音,周泠倒在血泊中再無意識。
“真美。”
那是一道絲毫沒有渴望與欲望的聲音,可聽見這兩個字,周泠還是不可抑止的顫了顫。上一次被救下後,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被賣入了勾欄院,周泠覺得一定是救他太麻煩了,他的救命恩人一定是花了很多錢買藥,然後又後悔救下他,才那麼做的。兩年來,夢魘成魔,周泠認真看向這一次救下自己的人,心想他也一定會後悔救自己的。畢竟這一次情況更為特殊,他救了自己還要得罪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