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閃亮奪目的液體隨著劍刃在眼前飛散至天際時,鬢角花白的戰士忽然在雙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疑惑,那仿佛被一個奢侈的畫家隨意潑灑而出的火紅色彩是如此讓人難以與想象中的血液聯係在一起。
巨大的哀嚎聲幾乎要撕裂靈魂一般地震撼著耳際,但戰士的意誌卻比他身上的鎧甲還要堅韌。他不為所動地注視著麵前巨大的身影轟然倒下,隻是用重重呼出的氣息來緩解了一下身心的疲憊。
敵人的血液名副其實地如同岩漿般噴湧、流淌,甚至濺射到自己破舊的鎧甲與裸露的肌膚上,灼熱的液體在汙漬與人類的血汗中發出滋滋的聲響、蒸騰出絲絲煙塵,但戰士仿佛對隨之而來的陣陣灼痛毫無感覺,剛毅的麵容不露絲毫鬆懈地微微抬起,閃亮如劍光一般的視線緩緩掃過周圍,同清晨剛剛升起的陽光一起驅散著周圍薄薄的血霧與黑煙。
盡管混身浴血的自己此刻就宛如一尊恐怖駭人的魔神,但他卻依然為身邊地獄般的情景所動容,微微抽動的眼角暴露了他仍然不夠堅硬的內心。
寬闊的荒野平原上,已然沒有了初時印象中青黃斑駁的色彩。血液浸染了每一寸視野可及的土地,無數的血肉與鋼鐵混雜在一起鋪就了新的地麵與丘陵,折斷碎裂的槍矛劍斧在微風中顫動著聳立起一座座突兀的叢林。
這裏之前是戰場,鮮活的生命在這裏舍命廝殺;這裏此刻則是墳墓,英勇無畏的靈魂在這裏隕落;這裏以後將是聖地,破碎的世界在此贏得了重生的希望與尊嚴。
呼嘯的風聲如同號角一般在耳邊響起,在撫慰無數英靈的同時也召喚著幸存的勇士。
“將軍……”
顫動的聲音中流露出的是難以抑製的虛弱與激動。
他應聲回首,看到了幾乎同自已一樣混身殘破衣甲、血肉模糊的年輕身影。而在那之後,是更多憔悴顫抖但依然不屈不撓、昂揚挺身走向自己的同袍手足。
這一刻,他冷峻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了欣慰的微笑。
“將軍,我們……我們贏了……”
年輕的眼神中湧動著澎湃的激情與無限的驕傲,熱切的神情從一個個或稚嫩或滄桑的麵容上傳來,立刻就驅散了他心中的疲敝與傷痛。
“沒錯,我們贏了,我們戰勝了惡魔!勝利屬於埃雷納斯!”
緊握長劍的手臂被高高舉起,無論是斑斑的血跡還是斑駁的破損都無法遮掩指向蒼穹的劍光。耀眼的光輝映射在了每一個苦戰餘生者的眼中,昂揚的宣言震蕩著每一個不屈生靈的靈魂。
“喔——!!!!!!!”
“神佑埃雷納斯——!!!”
震天的呐喊在這一刻響起,用生命宣泄而出的激情衝散了硝煙與焦臭的氣息,直達那純淨無暇的天際。
“那家夥……真的是人類麼?簡直就是怪物啊,竟然單槍匹馬打敗了亞莫利亞斯?!”
遠遠眺望戰場的山丘上,一身黑袍的男子看似冷漠從容的臉上卻難以掩飾心中的驚駭與敬畏。
“漢默·杜洛曼……”
一旁同樣一身黑袍的女子則完全無視於同伴的心情,隻是徑自念誦著視線焦點中那個人類的名字,冷豔的麵容不禁流露出狂熱的激動神色。
“哼,不用我提醒你吧?我們可是惡魔這一邊的。”
不知是因為同伴冷待了自己,還是真的在責怪她看似興奮的表情,黑袍男子回複了冰冷的神色,更重重冷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但黑袍女子卻反而露出了更加欣喜的笑容。
“那又怎麼樣?我們也是人類啊。一個人類竟然能夠擁有比惡魔更強的力量,難道我們不應該感到興奮麼?”
“……哼。”
黑袍男子冷冷地又將目光瞥向戰場,刻意表現出來的輕蔑似乎在強調自己的不屑,但他卻沒有否認同伴的話,消瘦如骨的麵容上正在努力用傲慢掩飾著自己不由流露出的羨慕與不甘。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回老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