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臘月開始,以虹橋為中心,向四麵八方輻射的幾條最熱鬧、寬敞的大街,諸如天漢橋街、臨汴大街,馬行街、潘樓街,界身、桃花洞,炭巷等街道兩側都已搭起采棚露屋,作為臨時商場,用來平衡市場上求過於供的擁擠現象。連宣德門外禦街兩側的千步廊上也列滿了這種臨時商場。
臨時商場裏麵鋪陳著各種檔次的消費商品,達到有美皆備、無麗不臻的程度。吸引了成千上萬的顧客,每天都擠得水泄不通。
三人幾乎是被人群一路推攘著下了虹橋,來到了大相國寺,寺院兩廡下租賃了攤鋪,開設分店,應市買賣。許多店鋪掌櫃別出心裁地搬來蘇東坡的贈詩,用個檀木框子,罩上碧紗,張掛在板壁上,招徠客人,惹得許多風雅之士都跑來欣賞蘇大學士的墨寶、議論它的真偽,蘇東坡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的墨跡已經產生了廣告的效果。
大相國寺是東京第一座大寺院,為了配合朝廷的燈節,每天大開方便之門,廣結仙佛之緣。人們到這裏來禮神拜佛,燒香求簽,順道做些小生意,更多的人到這裏來是為了看雜劇、聽評話、賭博弈棋。
武鬆不無感慨道:“平日裏常聽魯師兄說,他以前曾在大相國寺掛單,對大相國寺的恢弘氣度讚不絕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愧為京城第一大寺院啊。”
宋江道:“不錯,大相國寺得享此盛譽,實至名歸。聽說寺院內主持是魯大師的師叔智清長老,與他的師父智真長老都是當代得道高僧,我們既然到了此地,正該前去拜訪一二。”
三人入得寺來,攔住一個小沙彌問道:“小師傅有禮了,我等三人對貴寶地主持智清大師仰慕已久,今日特來拜望請益,還請小師傅通報一二。”
小和尚雙手合十一禮道:“三位施主來得不巧,再過兩天就是元宵節,清長老應聖上邀請,前往皇宮講禪論法,之後還要做一場佛事,這幾日都不會回寺了,施主要見清長老,隻能等到元宵節後了。”
三人無可奈何,道了聲“叨擾”,自顧在寺內閑逛。“出家人遁入方外,本不應再沾惹紅塵,智清長老雖貴為京城第一大寺院主持,但是比起他的師弟智真長老,卻又落了下乘。”戴宗沒能見到智清長老,心中頗有幾分怨氣。
“這也須怪不得他,居天子腳下,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難免要做出一些違心之舉,智清長老雖然神遊方外,身還在紅塵之中,又怎能免俗?”宋江對智清長老的所作所為並不介懷。
三人來到大殿,進過香後,就出了大殿。三人在寺內聽了幾段戲劇,看了些百耍雜技,這些人來自三山五嶽,都是身懷絕技、名播江湖之輩,春節前後,就暫且在寄寓的寺觀裏逐日就地獻藝。他們走遍天下各路府州縣,今天好不容易來到這天子腳下,又適逢元宵佳節,自然表演得更加賣力。若被選到燈市中心的“棘盆”去表演,那就是“一舉成名萬人知”,博一個名利雙收。
開封府為了選拔節目,特派精於此道的開封府尹盛章主持選拔。所謂“棘盆”,就是在禁城口的宣德門外一片大廣場上,臨時用采繒色絹,蘆席竹架圍成的大劇場,容得幾萬觀眾,可算是演劇界的龍門。哪個節目被選上了,頓時聲價十倍,成為事實上的國定節目。
三人轉到寺院左首,隻聽陣陣叫好之聲入耳,放眼望去,卻是一個說評話的擺著一個書場,周圍聚了許多人,坐在那裏聽他說評話。三人擠到近前,找了空位做下,宋江前世最愛聽單田芳老師的《隋唐演義》和田連元老師的《楊家將》,當然都是聽的錄音,像這樣麵對麵聽先生講評話還是頭一遭,頗有幾分新奇感。
宋江坐下聽時,說書先生講的正是楊令公父子九人闖幽州救駕的故事,周圍的聽眾無不熱血沸騰,講到血戰金沙灘之時,說書先生就不往下說了。宋江知道這是說書先生在向聽客討賞,從袖中取出一兩銀子正要送出去,隻見人群中走出一個穿白的後生,去身邊取出包裹打開來,取出兩錠銀子遞於說書先生道:“先生講得好,權且收下,送輕莫怪。”
說書先生道了聲謝,收起了銀兩,那後生不再多做停留,與另一個穿紅的後生轉身走了。宋江看到這裏,心中疑惑,上前將一兩銀子予了先生,帶上武鬆、戴宗追著二人去了。
隻聽那穿紅的對穿白的說道:“哥哥如何送與那人這麼多銀兩,兩錠銀子對哥哥來說雖然不算什麼,不明事理的人隻怕會說哥哥是個鄉下人,沒見過什麼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