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未到。
陸媗已信手推開泠鳶苑的雕花木門,屋內燈火明亮,一人著一身明黃長袍負手立於案前。聽聞聲響,他轉過頭來,見來人正是自己所念之人,他眼中似有笑意。
但曲閔之不知,陸媗早已識破他的虛假笑意,或許初見時策馬而過的那雙冷冽眼眸才是真正的他吧。這次她甚至不想與曲閔之客套,直截了當地開口:“如何才肯給解藥?”
曲閔之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嘴邊卻仍帶著弧度。他沒有回答陸媗的問題,而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更深露重,媗姑娘還是先進屋來,莫要著涼了。”
“烜帝大可省去這些矯揉之言,”陸媗不屑地冷嗤一聲,“既然你已現身,想必已經不打算裝下去,不是嗎?”
曲閔之定定地看著她,突然肆意大笑。他早猜到了陸媗的反應,依她的冰雪聰明,應已知曉了大概吧。不過還以為她會先與他虛與委蛇一段,但這般急著想要解藥,看來當真是對那人緊張得很呐!想到此處,他的眸色已冽如寒冰。
陸媗就這麼等著曲閔之笑完,直直望進他的眼中,毫無懼色。
“既然媗姑娘這般著急,朕確實有個提議。”曲閔之自袖中掏出一白瓷琉璃瓶置於掌心,隱約可見其中玉液流動。“此為解藥,姑娘若想要,大可先拿去救人。”
陸媗的眸子緊攫著那白璃小瓶,細細咀嚼曲閔之的話中用意,他既下此毒手,自然亦不會這般大方。
似是看穿她的疑惑,曲閔之輕笑一聲,將解藥放在桌上,“媗姑娘放心,朕身為一國之君,斷不會拿瓶假藥來騙姑娘。”
“暗中下毒、誆騙他人之時,烜帝可曾想過,自己可是一國之君呢?”陸媗不屑地諷道。
曲閔之倒是麵不改色,“自古以來,皆是勝者為王。當站上頂峰之時,便能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而旁人從不在意過程,他們隻需要臣服。”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似是在訴說一個久遠的故事。一瞬間的恍神,讓曲閔之心頭一悸。曾經,那個人就是這般教他的。他看著麵前的女子,開口道:“朕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字字珠璣。
“好一個應該!”陸媗的聲音有些清冷。
她行至桌前揳起白瓶,倒出一滴置於指腹,滴露似有茶香。陸媗看了他一眼,將玉液吮入口中,曲閔之並未阻攔。
龍葵、穀木、蒼耳...這些確實是解毒的藥材,但是...
陸媗心中一下明了,曲閔之為何這般爽快了。
“說吧,你的提議。”事到如今,她已別無選擇。
“媗姑娘不愧是擎元真君的弟子,”曲閔之眼中似有嘉許之意,嘴角露出他一貫的弧度,“不錯,這裏是五十種解藥。另外一瓶,我們大婚之後,姑娘自會拿到。”
沒有忽略陸媗眼中的驚忿,曲閔之繼續開口:“依姑娘對藥理的悟性,自是明白,一瓶雖可救命,卻不可讓人轉醒。”
“陸媗確實明白,多謝烜帝的‘提醒’。”幾乎是咬切著一口銀牙,陸媗才說出這幾個字。她低身福禮,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待她抬首之時,眼中隻是一片澄澈清明。剛才那一刹,似是從未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