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沒愛過水瓶座②

作者:楊千紫

前情提要:武俠小說家杜芊芊在公務員考試中遇見酷似初戀的神秘男子齊峰,與齊峰相處的同時,回憶起高中時代的一段曲折暗戀。

杜芊芊的好朋友梁霄是白富美,卻從小叛逆,錯愛負心文青秦睿。

高中時代的班長肖旭要舉辦婚禮,聽說安瀾也會來,杜芊芊心裏忐忑,卻又有些期待。

第三章 你曾是我的天

我走不出昨天,留不住眼淚

你曾是我的天,讓我仰著臉就有一切

叫我如何麵對,沒有你的夜?

——王菲《不變》

2011年。

霄霄很會聊天,沒怎麼費力就打聽出齊峰在哪裏上班,買房子是不是貸了款,開什麼款式的車,甚至是用什麼牌子的剃須膏和洗發水。

齊峰話不多,在橘色燈光下表情柔和,基本上霄霄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但卻十分體貼,跟他同桌吃飯,我跟霄霄的水杯一直都是滿著的。

趁著一起去洗手間的空檔,霄霄在鏡子前塗唇膏,說:“齊峰條件挺好的,不過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沒對象啊?現在那幫剩女多麼凶猛,90後都開始跟我們搶市場了,他有房有車長得帥,要不是有什麼隱疾,怎麼可能剩到現在呢?”

“什麼隱疾啊?你剛才怎麼沒問問他?”我把她的唇膏搶過來,笑嘻嘻地往嘴上塗。

霄霄在鏡子裏看著我:“哎,你還真別不信啊,現在市場上女多男少逆差嚴重,你可小心點兒,別被他那張臉觸動了舊情,弄個二次傷害,自己往火坑裏跳!”

霄霄方才拿的是一支透明的潤唇膏,我塗完之後,又拿出一支本季最流行的橘色口紅,輕輕在嘴唇上塗了一層,臉上多了這樣一縷明媚的顏色,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我把口紅遞給她,霄霄一邊玩手機一邊搖了搖頭。

其實我們之間有個默契,就是跟對方有好感的男生一起吃飯的時候,另一個人是要盡量淡妝的,這是無聲宣告歸屬權的一種方式,也是避嫌。

那些閨蜜之間因為男人明爭暗鬥的戲碼,永遠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霄霄挽著我的手臂,把頭湊過來小聲說:“如果趁我們不在的時候,他偷偷把賬結了,我再給他加十分!”說罷又促狹地看我一眼,“然後我就說我沒開車,給他個機會送你回家,嘿嘿,總不能讓人家白花錢嘛。”

想到要與齊峰獨處,我心底裏竟生出一種淡淡的憧憬……這種微微心動的感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嘴上卻說:“萬一他也不肯送我呢?萬一他是彎的呢?……萬一他是韓國電影裏那種變態殺人狂呢?你就這麼放心把我交給一個陌生男人?”

霄霄十分鄙視地看我一眼:“別裝了啊!跟這麼一個帥哥孤男寡女共處一車,你素食多年,不把人家生吞活剝就不錯了。”

我嘿嘿一笑:“看來今天晚上要是不發生點什麼,還真對不住你這麼看得起我。”

我們回到飯桌前的時候,齊峰果然已經付過賬了,還細心地把剩下的Pizza打了包,見到我們回來,他說:“很晚了,我送你們回家吧。”

霄霄拎著包站起來:“不用了,我還要去個地方,你送她就行了。”說完霄霄轉身就走,穿著七寸高的靴子竟然快得像兔子似的,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她是有心為之,相信齊峰也看得出來……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他看起來麵色如常,我卻有些尷尬,兩個人一起低頭走到電梯門口,一直沒有說話。

電梯門終於打開,裏麵有一對情侶正在熱吻,大學生模樣,吻得很認真,完全到了旁若無人的境界,我跟齊峰對視一眼,猶豫片刻,還是進了電梯。

狹小空間裏,那對情侶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十分曖昧……好像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電梯終於抵達地下停車場。

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電梯裏了,可是忙中出錯,細細的鞋跟在門縫裏卡了一下,我整個人向前撲去,險些跌倒,手臂胡亂一揮,本能地挽住了齊峰。

像是有一種細微的電流經過指尖,他衣服的料子幹燥而親切,摸起來十分舒服。陌生的男子氣息與停車場寒冷的空氣混合在一起,格外清涼。

我急忙鬆開了他。

電梯門在身後閉合,這已經是這棟樓的最底層,但是那對情侶卻沒有下來,留在裏麵繼續熱吻。

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燈光雪亮,他看起來麵容平和,可是這一刻我卻尷尬到了極點。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齊峰按了一下車鑰匙,黑色A6的車燈閃了閃,停得很近,就在我們旁邊。

“……你家在哪兒?順路嗎?”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然。

“不順路,那你自己打車回去吧。”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怔住。

他戲謔笑了,微微彎起唇角,那笑容就像和煦春風裏湖麵表麵拂起的漣漪,一漾一漾,隨著夜風泛開了去。

我也笑了,雖然他說笑話的樣子很冷,但他原來並不像看上去那樣死板。

“那些武俠情節你是怎麼想出來的?你知道嗎?當年我看《簫月傾城》的時候,每天都在等更新,還刷了不少月票給你呢。”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側臉的線條在昏暗燈光下分外柔和。

地下停車場很大,像個迷宮,他帶著我在一片灰色中穿梭……衝上地麵的那一刻,車窗外燈火闌珊,像從深深的海底浮出水麵。

“如果我不是蘭成雪,你還會送我回家嗎?”不知怎麼,我問出這樣一句話。

齊峰的可怕之處在於,他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喚起我對安瀾的記憶。這對我而言,是痛苦,也是驚喜。

因為在安瀾身上,我終於明白,欣賞就隻是欣賞而已啊。很多人喜歡看金魚在水裏遊來遊去,並因此去逗弄它,喂它魚食……但誰會把一條金魚作為終身伴侶?

安瀾對我不就是這樣。

前麵的路口處是紅燈,齊峰踩了刹車,換擋,停好車子,他側過頭來看著我的臉:“我是專程來還你東西的,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你的第二個身份。”

他回答得這樣認真,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對於一個初次見麵的人,也許我不該說這樣的話。

我是白羊座,率真是骨子裏的天性。因為他在我眼中與別人不同,所以難免口無遮攔。

“杜芊芊,你是不是擔心自己會被筆名的光芒所掩蓋了?”信號燈變成綠色,齊峰發動車子,忽然轉過頭來看著我的臉。

我怔怔地望著他,那雙眸子倒映著車窗外暗淡的橘色燈火,凝聚而光明,仿佛直亮到人心裏去。

多年以前,安瀾對我就是這樣,因欣賞而靠近,因了解而分開。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現代女人有才也未必得能留住男人心。其實才華也分很多種,有些隻足夠把他帶到你麵前。

“其實不會啊,因為這個筆名本來就是你自身的一部分。”齊峰轉過頭來瞥我一眼,“杜芊芊,雖然你給了我一個驚喜,但我並不是因為這個才想跟你做朋友的。”

我怔了怔,忽然心裏某個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揚起唇角,這一抹笑意發自內心。

我拍了一張車窗外空蕩的街景,更新了一條微博。

“揮別錯的才能跟對的相逢……我有病,他好像有藥。”

其實我又何嚐不想擺脫安瀾的陰影,開始另一段人生?就算前路漫漫,也總好過停滯不前。

霄霄的私信很快就過來了:“啥藥?虎鞭?”

我手一抖,沒拿住,手機啪一聲砸到車門上,齊峰側頭地看我一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出一圈毛茸茸的暗影。

我與他對視一眼,驀地收斂了笑意。

……這種感覺,是叫作怦然心動嗎?

……是為他,還是為了記憶深處的那位故人?

車子駛進小區,停在我家樓下。

園區裏燈光如繁星,不遠處有野貓在叫,一聲一聲,叫得人陣陣心悸。

我道了謝,拿起包包剛要下車,齊峰忽然哢一聲鎖上車門。

“你幹嗎?”我詫異地看他一眼。

他降下玻璃,胳膊伸出窗外,空中一輪明月圓似銀盤,伴著冰涼夜風,將清輝灑在每一寸人間:“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讓你走。”

我沒有說話,隻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前方,心怦怦跳著,像是喝了太多咖啡。

“你沒有男朋友吧?”他仍然背對著我,“明天可不可以陪我看電影?”

車裏的狹小空間忽然異常安靜。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沉默也有許多含義。

跟安瀾分手已經三年了,這三年裏,我對所有雄性生物失去興趣,再帥的男生擺在眼前,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像一根點不燃的煙,與全世界絕緣,孤獨地散發著苦澀的香氣……隻好做個世俗眼中那種有隱疾的怪咖。

還好我遇到齊峰。

就算我們之間停步於此,再無交集,我也依然感激,因為他幫我找回了年輕女孩應有的感覺,哪怕隻有一瞬間也好。

我還活著,我的心還會跳。

微弱的按鍵音打破了夜一樣的沉默,齊峰轉過頭來的時候,我正在擺弄他的手機。

“這是我電話。”我把他的手機放回原處,“記得明天打給我。”

我剛上樓,齊峰的短信就來了:“到家了嗎?”

黑暗中,手機屏幕的光芒微弱極了,如風中的燭火,搖曳心旌。

我換了拖鞋,走進臥室,正想著該怎麼回複,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波裏一陣沉默,我靠著房門,沒有開燈。

“你怎麼不說話?”他問。

“等你先說啊。”

我覺得我聲音裏有種挑逗的意味,於是又不再說話,黑暗中彌漫起大片大片的沉默,卻似擁有了別樣的顏色。

“你怎麼不開燈?”

我怔了一下,急忙往窗邊走去,他的車還在樓下,兩柱燈光照得好遠,隱約有個模糊的輪廓靠車站著,夜色下像一團花影……風一吹就會散去。

“你怎麼還沒走?”我看一眼手機,已經快十一點了,我咬咬牙,問,“……對一個初次見麵的女生,你會不會太主動了點?”

“怎麼,你覺得你不值得?”齊峰的聲音在電話裏格外動聽。

窗外,他好像在抬頭望我。

“我怎麼想並不重要,關鍵在你。”

窗簾上有紫色的印花,我輕輕攥著,它皺成一團。

他笑了,好像有輕微的氣息沿著聽筒傳來:“明晚一起吃飯吧,我來接你。”

“嗯,我請。”

他發動車子,緩緩開出我的視線,手機微微發燙,順著手指,蔓延到心尖。

我打開台燈,橘色光輝在牆壁上投出薄薄的一片影,我趴在地上,從床底下夠出一個鐵盒,上麵的Hello Kitty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有些褪色了。

多少年了,我一直不敢打開這個盒子,我怕它會像潘多拉魔盒一樣,釋放出不堪回首的記憶——

貪婪,虛無,嫉妒,痛苦……那全是我在那段感情中,最絕望的感受。

鐵盒裏裝著厚厚的一遝信。

大部分是我寫給安瀾的,隻有三分之一是他寫給我的。

其實在這段感情裏,我待他有十分,他待我能有三分就不錯了。

少女時代迷戀一個人是很容易的……如果沒有後來那段奇遇,我可能早就醒過來了。

我拂了拂灰塵,打開一個信封,安瀾的字跡映入眼簾:

“小籃子,你新書裏的男主角原型就是我吧?哈哈,我是不是該收你點版權費什麼的呀?什麼?你想肉償?想得美!那我不是太吃虧了嗎……”

過去的時光呼嘯而來,心窩裏猛然掠過一陣驚痛。

我急忙疊上信紙,放回盒子裏,打算明天出去丟掉。

揮別錯的,才能與對的相逢。

手機又響了,是條新短信,是齊峰,他說:“晚安。”

我急忙回了,怕他看不到就睡著了。

但願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吧……他很像安瀾,卻比安瀾對我好太多了。

卸了妝,洗了澡,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睡不著覺,打電話給霄霄,把跟齊峰的事講給她聽。

霄霄很欣慰的樣子:“這就對了嘛,趕緊把他拿下,領著去參加班長的婚禮,多有麵兒啊!”

“婚禮就在下周,哪那麼快啊……”

我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想,安瀾,他真的會來嗎?

“杜芊芊你別跟我裝啊,難道你就不想在安瀾麵前掙回點麵子?反正我要趕緊尋覓個大帥哥,到時候帶過去威風威風!”

“齊峰怎麼樣?要不我發給你吧!”我故意逗她,可能潛意識裏想很想跟她再聊聊齊峰吧。

“哎喲,你還說呢,你猜我回家路上,忽然想起誰來了?”霄霄一拍大腿,“齊雯綺那個小娘們兒啊,是不是長得跟他有點像?”

我怔了怔,努力回憶齊雯綺的臉,卻有些模糊了。

“哇塞,他倆還一個姓,該不會是兄妹吧?”霄霄嘿嘿兩聲,“完了,這完全是狗血劇的節奏啊,姐姐男友被撬,派弟弟複仇,結果弟弟真心愛上了仇人……”

“啊……不會吧?”我瞬間入戲,腦海中浮現虐心劇情。

“傻呀你,哪有這麼巧的事,怎麼不去買彩票啊你!齊峰說他是吉林人,怎麼可能跟齊雯綺有關係。”霄霄見我真的信了,急忙把話往回拉,“他們兩個不過是眼睛都小了點嘛……其實也不是太像!齊峰長得比那臭娘們兒好看,她都醜哭了!還以為是個公的就會喜歡自己!”

可這確實是個蠻虐心的梗啊……我忽然來了靈感,草草掛斷電話,跑去寫武俠小說了。

昨晚我趕稿子到兩點多,還沒睡飽,就接到了齊峰的電話。

“杜芊芊,該起床啦。”他的聲音精神抖擻。

“哥……我昨天睡得很晚。”我最恨被吵醒,可是這一次,好像不那麼難受。

“我知道,兩點多嘛,我看了你的微博。”

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握著話筒,卻沒有說話。

沉默擁有很多的含義,這一刻……可能是感動吧。

“給你半小時收拾,我買了好吃的,在車裏等你。”齊峰掛斷電話。

我赤腳跳下床,撩開窗簾,看見齊峰的車就在樓下。

其實這是個很好的開始吧……可是偏偏就在這一刻,我想起了安瀾。

安瀾從不曾給我這樣的嗬護,他不會在深夜裏去看我的微博,亦不會趁午休跑到我家樓下,更不會給我半小時的時間梳洗打扮。

記得曾在哪位小清新的空間裏上看過這樣一句話:“你欠某個人的,會有另外一個人要回去。某個人欠你的,會有另一個人還回來。人生的無情與有情,濫情與絕情,長久來看,是守恒的。”

……這會是個幸福的開始嗎?

我是因為安瀾才注意到齊峰的,他們眉眼裏有種相似的東西,也許,他就是來還債的人嗎?

舊的褪了色的Hello Kitty餅幹盒就放在門口,裏麵裝滿了我與安瀾的信,曾經視若珍寶,如今卻不敢再看,我把它裝到一個黑塑料袋裏,打算一會兒拿出去扔掉。

作為一個武俠小說家,我當然知道,每一段孽緣的開始,都美麗得像場童話。可是有多少人明知道結局是悲劇,都會義無反顧……而我,既然還有放手一搏的機會,何不重整旗鼓,下盤好棋?

第一步,就是忘記安瀾。

齊峰遠遠看見我,從車上下來,為我打開副駕駛的門。

我化了妝,噴了Miss Dior的香水,還穿了細高跟的黃色瓢鞋。

他端詳著我,唇角微微一彎:“剛睡醒就這麼漂亮。”

……每個女人都喜歡聽到讚美,即使明知道是假的,心裏還是好像喝了蜜糖。

“你這麼會說話……一定有過很多女朋友吧。”我低著頭,假裝自己也很老練。

齊峰遞給我一塊三文魚Pizza:“吃吧,這也是從你博客上看的。”

我看他一眼,接了過來,齊峰的眼睛細而幽深,耐人尋味。

“我是有過很多女朋友,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你。”這句話他說得輕描淡寫。

Pizza上有少量芥末,我咳嗽幾聲,差點兒嗆到。

可能是從小打下的基礎吧,其實我心底裏是自卑的,就算現在長開了,會化妝,打扮完了勉強也算半個美女,但我依然不覺得自己有吸引男人的魅力。

我默默地吃著Pizza,一顆心撲通撲通的。齊峰輕輕捧起我的臉,食指在我眉毛上搓了搓。

“你左邊的眉毛沒畫好。”他的聲音逼近了我,人也逼近了我……我看見他眸子裏的光,像一根緩緩燒著的燈芯。

“這也是從我博客上看的吧?”我奮力一笑,“怎麼,你想幫我畫眉?”

齊峰的唇,忽然印上我額頭……很軟,很輕,我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帶著淡淡的煙草香。

“當我女朋友吧。”他在我耳邊說,“以後我天天幫你畫眉。”

我愣住了,心裏一瞬間有千百個念頭閃過,卻沒有一個留得住……最後一幀畫麵,是安瀾年少時的臉。

“你喜歡的是你想象中的蘭成雪,不是我。”我躲開他,貼著車門坐著,扭頭望著窗外,“畫眉隻是我小說裏的情節……現實中的我很惡俗的,不化妝的樣子很難看,也不知道怎麼給人當女朋友……”

齊峰拉住我的手,輕輕攥著:“沒關係的,我可以教你。”

第四章 我把思念給了你

我把風情給了你

日子給了他

我把思念給了你

時間給了他

我把眼淚給了你

——王菲《不留》

2002年。

“風動”武俠論壇的第一次同城見麵會之後,我與安瀾的距離並沒有被拉近,可是生活開始起了變化,可以說是人生的一個轉折點。

……我本來是為了安瀾才去寫武俠小說的,處心積慮地投其所好,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可惜,同城見麵會上,安瀾並沒有來,我卻被本城最大出版社的圖書編輯看中,說要幫我出書,並且約我下周一麵談。

我回家把這件事跟我媽一說,她怔了怔,第一個反應是:“你別白日做夢了,遇到騙子了吧?出書是不是得管你要錢啊?”

我爸在社會科學院工作多年,倒是沒把出書這件事看得那麼難,反而鼓勵我說:“你去看看也行,見見世麵,但是別被人騙了,找個同學陪你去。”

“你看看你,心怎麼這麼大啊,你當爸的不陪著,她找個同學,兩個小姑娘不是更危險嗎?”

“那就找個男同學陪著唄!”爸爸把報紙翻了一麵,也不生氣,依舊笑嗬嗬的,“咱閨女都這麼大了,要放在古代,指不定我都當上姥爺了。”

我怕他們再說下去會扯得更遠,忙說:“放心吧,這點事我自己能處理,有事我給你們打電話!”

“說到電話……”我爸把報紙放到桌上,摘掉眼鏡,從掛在腰帶上的棕色小皮包裏掏出一個灰色的摩托羅拉V9,“這個給你吧!我剛下來一筆翻譯費,再買個便宜點的用就行,寶貝閨女用好的!”

我怔了怔,接過來緊緊攥在手裏,片刻後興奮極了:“真的嗎?”

我媽比較嚴厲,走過來一把搶了回去:“這麼貴的東西你給一個高中生用合適嗎?老師會怎麼想,同學會怎麼想?你是搞社會研究的,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在我們家,我媽的地位堪比女皇,她眼睛一瞪,我跟我爸都一秒鍾變小綿羊,根本不敢頂嘴。

不過我實在是想要個手機,尤其是拉風的V9,忍不住眼眶含淚地看著媽媽。

“哎,算了,你爸話都說出口,那就給你吧。”我媽終究還是把手機給我了,又補了一句,“……裏麵有我手機號,沒事可以給我發短信!電話費從你零花錢裏扣!”

我高興得跳起來,輪流抱著他們狂親,心裏卻想著,有了手機,我以後就可以給安瀾發短信了!

當時的我根本沒有想過,多年以後,安瀾竟會真成了我男朋友。

嗬,誰說人生無希望?女屌絲原來真的可以逆襲,就算幸福很短,但也終究得到過。

雖然隻有短暫的幾個月,卻好像做過一世的夫妻……那時的他無家可歸,我父母收留了他,把他當準女婿一樣挑剔照顧,安瀾說覺得我們家特別溫馨,他說他會一輩子把我父母當成親爸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