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海淺灘。宸回對武林常識的匱乏在初入江湖的第一年裏,從廚子書生等人口中已經改善了很多。但關於蕭千業話裏的意思,他還是沒有明白。
所以第一次感受到傳中的兩極劍意,他覺得神奇。
而來到暗海淺灘,他亦覺得神奇。
“原來,你的具有傳意味的決戰之地是在這裏。”宸回道。
蕭千業道:“難道此地不是麼?”
宸回搖頭道:“於我而言,隻要不在星雲坪上,哪裏都一樣。”
蕭千業道:“當年的渡舟人和龍脈武者,一人在楚軍之中,一人在秦軍之中,原以為這樣的二人會交手,將傳落在現實裏,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亦會讓江湖武道之人明白,真正的強者已經到了非人的領域。可惜,他們沒有交手。但如今的你我,雖然不及當年的那二人,可將來,你我之中任何一人,都可以走到他們的位置。”
宸回沒有否認,他不認為極意便是自己的極限,盡管極意境界的感悟對於他來也絕非易事。
而蕭千業對於宸回而言,同樣是有著難以估量的器量。
宸回緩緩拔出君臨劍。蕭千業的湛盧也已經出鞘。
宸回道:“今日這一戰,不會有人知曉,若我贏了,我不會告訴別人,我在暗海淺灘戰勝了你,將來即便我走到了那個位置,甚至達到了我師傅的高度,我也不會讓世人知曉我,我永遠是個掌櫃,我隻想開好我的客棧。”
蕭千業略微思索,道:“如此來,我也不會讓世人知曉。畢竟劍閣的事情,似乎……也不宜對外宣揚,而擊敗你這件事,對我來,或許值得高興,但同樣不足為外人道。”
宸回道:“所以,這個地方,其實沒有什麼傳意味,所謂傳,隻是因為遙遠,但從來不神聖。”
蕭千業疑惑:“此為你我的最後一戰,不神聖麼?”
宸回反問道:“你我不過學了些不為人知的招式,我每帶著客棧為生計而奔波,你同樣活在雲下食人間五穀。當年的渡舟人如此,龍脈武者亦如此,你師父和我師父同樣如此。我來江湖最大的感悟便隻有一樣。”
二人明明已經拔劍,如果有九葉巔峰境界的高手在此,恐怕會感覺到無比的壓抑。因為強大的劍氣已經開始激蕩起來。
可偏偏,往日總是海風吹拂的暗海淺灘此刻平靜到連一個發絲兒都吹不動。
而宸回與蕭千業,也好像是忘了要決生死一般。
“是何感悟?”蕭千業很好奇。
宸回也絲毫不賣關子:“人間從來沒有聖人。”
蕭千業沒有答話,隻是在思索這句話。宸回則繼續道:
“劍閣七劍聖,老實,在聽你提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對師傅和他做過的事情,其實並不羨慕。我很敬佩我的師傅,但隻是止於敬佩,並不崇拜。”
宸沙其人,蕭千業其實略有了解,蓮空城外擊敗武林群雄,震撼江湖卻毫無名氣,但比之於一人一劍覆滅劍閣,所謂擊敗武林群雄,似乎也隻是很不值一提的事情。這樣的一個人,蕭千業不否認,便是他自己也有些崇拜。
所以他不理解宸回。
“如果當年師傅不走,玲也許會有著很幸福的日子可以過,師娘或許也還會活得很好。”念及宸玲,宸回的眉眼裏,總是帶著一抹溫柔。
“如果師傅當年不走,我或許會在下第一樓裏,直到現在也不入江湖,我與疾空策的羈絆會越來越深,也許……下第一樓到現在,還是叫下第一樓。”
對於蕭千業,宸回知道關於末樓客棧的事情,蕭千業都是清楚地。自然也就不避諱。
“師傅總是習慣雲上的視角,可卻忘了,人活在這世間,是要腳踏實地的,他是一個絕世劍客,但更重要的,他是為人夫,為人父。”
蕭千業並不認可宸回的話。
“英雄活於世間,本就不可能與螻蟻並存,他們站得高,又有何不對?”
宸回道:“本就沒有對錯,又何來對於不對?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選擇,而這樣的選擇,並沒有高下之別。如果有一,意讓我做一個選擇,是做一個掌櫃還是做一個武林高手,我會選擇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