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櫃前站定,大河剛開口問價,掌櫃的卻發現那個被稱作記室令史的金先生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過來,隻見他伏在大河耳邊說了幾句,大河似乎有些為難,小金卻不多說,隻用手推他,大河無奈,隻好轉身往張衝身邊走回去。
“掌櫃的,這些衣服共要多少錢啊?”小金陰陽怪氣地一開口,掌櫃的心就涼了半截,他似乎已經猜到了小金和大河說了些什麼。掌櫃的知道,這些圍在大老爺身邊所謂的幕僚,說白了不過是些篾片相公,靠著腦瓜子靈活,嘴皮子利索,麵皮子厚實混飯吃,哪一個不是頭頂上長瘡,腳底板出膿的貨色?但越是這些人越得罪不起,他們天天跟著大老爺,比老爺心裏的蛔蟲還明白老爺的心思,說句話比其他的人都要管用,若是吹點陰風,就能讓人倒黴。聽小金這樣問,掌櫃的狠了狠心,笑道:“五件衣服,一共是十七兩。”
小金迅速地將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收起來,不可置否地“哦?”了一聲。那掌櫃的心裏一哆嗦,急忙改口道:“要不十五兩?”
小金冷冷地瞅了掌櫃的一眼,道:“哪有這麼個價錢的衣服?”掌櫃的心中暗罵,“什麼玩意啊,十五兩,三件衣服的價錢都不止,這是要明搶啊。”但轉念又一想,“聽剛才那個年青官老爺說話,很有些呆氣,做起事來怕是個執拗的。若這篾片給我上點眼藥,隻怕我這日子是要難過。”便道:“各位老爺微服出行,下來體察民情,眾位老爺如此憂國憂民,實乃我等小民之幸,我有意將這些衣服貢獻給各位老爺,也表一表對老爺們的崇敬之情,萬望笑納。”
小金把眼一瞪,道:“你當我們是什麼人,強盜、土匪?”掌櫃心裏一撇嘴,暗道:“你以為你們不是嗎?”但嘴上還要說:“老爺不要誤會,真的是心意,希望老爺不要怪罪小的。”
小金麵色又是一轉,笑道:“你也不要害怕,我是知道的,你這一番心意還是好的。但買賣終歸是買賣,若白拿了你的衣服,傳揚出去,豈不壞了我們的名聲?隻是你個價格有些不對?”
掌櫃心中苦道:“你大爺的,這是既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啊。”現在他是真不知道眼前這位究竟要出多少錢,隻好道:“老爺教訓的極是,是小的考慮欠妥,要不是老爺提醒,險些鑄成大錯。這樣吧,價格究竟是多少,還請老爺指點一二。”
小金伸出三個指頭,在掌櫃的眼前晃了晃。此時,掌櫃的心裏已如明鏡一般了,今天這樁買賣肯定是血本無歸了,所以無論小金出多少錢,他都已經有心理承受的準備了,便笑道:“就按老爺的意思,總價三兩,我這就寫收條與你。”
小金歎了口氣,拉了一把掌櫃的,道:“不是三兩,是三百兩。”“多少?”掌櫃的一哆嗦,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三百兩,我沒聽錯吧?”
“三百兩,你聽的一點沒錯。”小金笑吟吟地看著掌櫃的,“這才是公道價格,你說是不是?”掌櫃的都要哭了,苦笑著連連點頭,道:“是,是。”心道:“還是你掙錢狠呢!”
掌櫃寫好了收條,交給小金。小金接過來看了看,點了點頭,輕輕將條子折好了,放入懷中,笑道:“好了,兩清了。”轉身便要往回走。掌櫃的一楞,忍不住脫口道:“請留步。”心說:“這是幾個意思,什麼叫兩清了?鬧了這半天,敢情還是白拿啊?哪怕你給我三兩呢。”
小金回過頭來,臉上又恢複了一開始那種陰晴難辨的神情,問道:“掌櫃的還有什麼事嗎?”掌櫃的見小金這臉說翻就翻,也就死了心,隻好道:“大老爺那邊,還望老爺能美言幾句。”
小金冷哼了一句,道:“大老爺吩咐的事,我們做下屬的能不照辦?至於彭知府如何處置,我便管不了許多了。”
掌櫃的已經是欲哭無淚了,心道:“死不死啊,好好的我又提這茬做什麼?”可提已經提了,也隻能破財免災了,急忙跑到小金身邊,掏出一塊銀錠,悄悄塞給小金道:“萬望老爺可憐,小的這身家可就全攥在老爺手中了。”小金掂了掂銀子,估摸著少說也有兩三兩重,笑了笑,道:“罷了,罷了,我是個極心軟的人,好了,這件事你放心好了,全包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