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夜色清明。
老大人安祥地臥在藤椅上輕曳,對麵的那位大人筆直地站立著,目光左右撲朔卻始終停留在老大人身上。
“三年了……”老大人輕歎了一聲,隻不過沒有任何回應。老大人這才想起久違的那種感覺——服侍在大人身前的感覺。是啊,她是位神明,時間於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但那位大人出乎意料地,在片刻寂靜之後,也跟著歎息了一聲:“是啊……”
老大人那日漸蒼老的雙眸婉轉柔光,微微濕潤:“大人您說得對,您現在……越來越像凡人了。”
那位大人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有……”老大人迅速回答。
“問吧。”
“唉……”老大人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宮覺鑫。”
這一對主仆之間的對話變得簡潔而明了。
“她想殺死我,殺了無數次。”
“嗯。”老大人輕輕地應著,似乎不被那血腥的事實所撼動。
“一開始,我可以睡到二十多歲,她才殺了我,後來十幾歲,再後來幾歲,最後我一出生就要殺了我,”那位大人亦不為所動的講述著事實,仿佛故事裏的“我”並不是她一樣,“她就算有朱雀的幫助,仍然無法打破我的卵。”
老大人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樣的一個事實。是的,她是星月大地至高無上的神明,沒有人能夠殺死她。
屋內又沉靜了一會兒,那位大人幽幽然說道:“本以為,她可以打破的……”
——
白龍在商府吃了頓飯,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又睡著了,商凝派人送他回到羽家的時候已經過夜半。而宮靈都得知宮夫人已經回去了山間宅院,便索性不走了,留在商府過夜。江哲天則是自己回到了月家行宮,關於今晚麵見羽家大人的事情自然也是要馬上和父親做一下彙報的。
轉眼間第二天一早,麵色不安的江智廷領著江哲天一齊來到了羽花巷,自然是來拜訪那位大人的。也不知兩家交談如何,等江智廷父子離開的時候,他們臉上容光熠煥,估摸著還是得償所願了。有心人還是能夠猜測得到的,據傳月都最近怪事不斷,總有達官顯貴莫名其妙地失蹤,還有一些被定下死罪的囚犯在死後複生,府衙四處尋找線索都沒有結果,民間傳言有鬼神作亂,江智廷找羽家貴人幫忙多半是因為此事。
宮夫人身退山間,宮驍京與幾位大臣殿後議政,又接見了議政府的不少新秀,開始了自己真正的掌權時代。宮靈都每天都躲在商凝府上好不自在,而江哲天每日早晨前往自己主持新建的軍工河部門一番巡察和指導之後便也是一路趕到商府和自家心上人愜意幽會,惹得商凝這老大臣每天早上跟靈都請個早安之後馬上離府去往議政府,都不敢早早回府,害怕撞上郎情妾意的小兩口。
不過這一天,商凝回府明顯早了些,看見江哲天還在自家客廳與靈都對座喫茶也沒有避開,而是直接問安,望著靈都那悠哉自得的模樣,疼愛之情溢於言表:“我說靈都啊,剛才陛下找老臣抱怨了幾句,吩咐老臣明兒把府上的廚用班子都移到宮裏去。”
靈都眼珠子機靈一轉,便聽出了話中意:“莫聽哥哥的,這廚師可不是在哪兒都能做出上等美味的。”
商凝尷尬一笑,心想君王之言豈能隨意拂了:“那就整個園子都搬過去……”
江哲天聽了好笑:“陛下這是想見見你,你躲在商大人家裏半個月了。”靈都不以為然:“宮裏悶死了,哪有這兒自在?”江哲天衝商凝白了白眼,瞧,我也勸不動:“陛下初掌實權,你這個長公主殿下,也不替他分擔一點。”
靈都一聽“長公主”三個字,馬上像個泄了氣的皮囊:“唉,我要不是個公主該多好……”
商凝以為靈都說的是小孩子氣的話,便順著她的意思打趣道:“莫不是想做老臣家的女兒?”
江哲天一愣,商凝說這話實在不妥,便用咳嗽聲提醒了一下。宮靈都看著江哲天,嫵媚的輕輕一笑,褪卻了滿屋暑熱:“你們都替哥哥著想,靈都心懷感激。明兒便回宮去,今晚商大人可否再替靈都宴請一下羽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