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納蘭明珠的內侄女,倭赫覺得敏妃的榮辱與納蘭氏是有很大牽連的,便很有心地提起了這事。
“皇上為什麼突然要撤換看守敏妃的侍衛?”
“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麼我就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皇上不喜歡敏妃和侍衛們多說話——這是理所當然的嘛,侍衛是男人,為避嫌最好是不要有任何接觸。”
“那皇上為何不換成太監去看守?她一個弱女子,加上冰鑒也不過兩個人,難道幾個太監還看管不了?”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
“多謝世伯。”
“沒什麼,都是親戚,相互提點也是應該的。”倭赫忽然又道,“哦,對了,敏妃聽聞撤換人手很是生氣,說了句請皇上賜她三尺白綾,我將這話轉給皇上聽,他卻好像心情不錯似的,還笑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納蘭性德有些心事重重地繼續往舊衙行宮去,卻在宮門外駐足不前,遲疑片刻,轉身往禦前侍衛住處走去。
陽笑正在沏他的功夫茶,一臉難得清閑的樣子。見了他笑道:“來來,坐下。”
陽笑屋裏沒有別人,納蘭性德便將倭赫告訴他的話又轉述一遍。
陽笑邊聽邊沏茶,聽完了,茶葉沫子也濾完了,緩緩道:“其實,你我都知道,抒寧的事讓皇上想起了當年她在秦淮河落水的事。一個不通水性的小姑娘,到底是怎樣安然活下來,又獨自回來的,這本就是件令人費解的事。這個謎團,皇上要是不解開,恐怕永遠都難以釋疑。”
“這件事當初是你去辦的……”
“皇上從來不會完全相信一個人,何況我後來停辦了關於漢幫的所有事,你也應該明白。”
“因為你是漢人。”
“何況流素的確與漢幫的人有牽連,如果順藤摸瓜查下去,查到容秀和她的關係,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哪怕流素什麼錯也沒犯,也一樣會被處死。”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先證明流素和漢幫沒有任何關係。”
“這件事首先就不完全是咱們能做到的,這跟漢幫也有一定關係,要先找到容秀或陳定邦才行。漢幫中一樣有朝廷內應,如果他們查實容秀的身份,你再有多大的力也使不上。”
“是,我也正在憂心這件事。”
“可是怎麼才能找到容秀……我也沒有辦法。至於當年的那件事倒是好辦,不過現在也辦不了,咱們不但要等機會,還要等時間,你隻能先捺下性子。”
“我怕她……過得不好。”
“你不用太擔心,她連請皇上賜白綾的話都說了,皇上還能笑出來,證明皇上還是很喜歡她,隻要皇上心裏有她,總不會過得太為難。你最好不要動用私人關係去照顧她,免得節外生枝。”
“我知道。”
陽笑看著他黯淡的眼神,拍拍他的肩笑道:“你這是關心則亂,她是個極能忍耐的人,宮中那樣難走的路她都可以一步步走下來,不會為了這點事就出亂子的。”
“嗯。”納蘭性德忽然問:“皇上很喜歡她嗎?”
“其實你問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皇上越喜歡她,她能回宮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你如今在努力的,不正是要讓她回宮嗎?你要是舍不得她回到皇上身邊,就讓她繼續留在南苑,豈不是好?你得不到,皇上也得不到。”
“不,我隻想她過得好。”納蘭性德雙目微紅,握著茶碗的指節發白。
“輕點,別把我這套茶碗捏碎了。”陽笑忽又似歎息道:“其實你怎麼知道她怎樣才會過得好些,你就沒有想過,你忘不了她,她就能忘得了你麼?”
“她一定要忘了我。”
“那你就先忘了她再說。”
直到回宮,也沒有人踏足楓林苑看望流素,更別提赦她的事了。
新換的侍衛連隊長在內,都沒有人再敢和她說一句話,她便覺得不自由的感覺更加鮮明了,自己就像個活生生等死的囚犯。
康熙二十年正月。
這個年節過得仍很冷清,剛過年卻聽有人密告榮嬪宮中有人私燒紙錢,這雖不算大罪,可抓住了也要重罰的,況且是正月裏。
玄燁想起很久沒有去看榮嬪,便親往延禧宮而去。
正殿後果然有些煙火氣味未曾完全散去,玄燁眉頭一皺,卻見榮嬪匆匆過來,神色略顯不安:“臣妾見過皇上,皇上怎麼有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