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怕您看不了這個,磣得慌。”
更可怕的屍體她都見過,何況皇帝定會給程官女子一個體麵的死法。宮嬪最常見的自然是白綾自縊與鶴頂紅。
流素搖搖手:“本宮進去看看。”看著逸君道:“你敢進去麼?”
逸君似乎想進去,但終究還是眼淚汪汪地搖頭:“我在外頭送。”
流素踏進門,隻覺得寂靜如死,采芹和小鄂子都垂手站在外室裏,臉色都不太好。但眼神都是閃爍的,說不上是悲傷還是歡喜,這兩人都不是什麼有良心的角色,跟了個這樣的主子,多年來也沒半分好處,隻怕還是有些解脫的輕鬆。
內室門虛掩著,流素推開門,吱呀一聲格外刺耳,魏珠托著盤子站在一邊,盤裏一隻赤金蟠龍雙口酒壺,臉色木然,顯然這種事幹得多了,早麻木不仁了。
見了流素,魏珠的臉色立即靈活起來,堆著笑:“敬主子怎麼來了?”便躬身行禮。
流素頭回沒理他,加快幾步上前。
程官女子手邊桌上放著隻空杯,臉上笑容恬淡柔和:“妹妹來了。”
流素看一眼那杯子,不知該說什麼,心裏窒得慌。
魏珠踏上一步小心道:“程小主,你不會太難受的,這鴆酒是殊榮,宮裏犯了事的主子還是頭回有賜鴆酒的。”
流素知道,實際是說給她聽的。
程官女子很快就是個死人,這種討好的話自然要說給活人聽,魏珠是個聰明人。
白綾自縊聽起來幹淨,可窒息的痛苦要持續好一陣,通常自縊過的人又活過來的都不會再有勇氣死第二回。何況死狀還難看。
鶴頂紅發作慢,死前腹痛如絞,嘔吐劇烈,同樣好不到哪兒去。
隻有這種摻了“見血封喉”的鴆毒飲下後即刻發作,一時片刻便死去,不用受多少痛苦。
聽起來算是種恩寵了。
流素緊抿著唇看著,忍住所有的悲傷痛苦,慢慢蹲下去握著程官女子的手:“姐姐,有沒有什麼心願要幫你完成?”
程官女子笑著搖搖頭。
“家裏還有什麼人需要照料?”
魏珠咳了一聲:“敬主子……”
程官女子再搖搖頭,忽然眉頭不經意蹙了一下,臉色就開始變得青紫。
流素叫了兩聲“姐姐”,就見她身子晃了晃,無力地伏倒在桌上,七竅皆流出紫黑色血液來。
“怎麼就這麼死了?”門口忽然響起榮嬪的聲音。
流素驀然轉過頭去,見榮嬪臉色有些發白地站在門口,伊丹在身邊扶著她。
榮嬪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眼神中卻混合了數種複雜滋味——痛恨、憐憫、悲傷、喜悅……大約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許多感覺交雜在一起,到底哪種情緒占了上風。
“魏珠,你可以複命去了。”
“嗻。”魏珠退到門外,手一招,林宣即刻指揮小太監們進屋抬屍體。
事先備了板床,將屍體平放上去,林宣拿了白絹正要覆麵,魏珠道:“把衣衫整理好,臉上擦幹淨。”
“嗻。”小太監們手腳麻利地將屍體臉上清洗了一番,雖臉色是青紫的,但神色極安祥,本就沒有敷脂粉,此刻便顯得有些淒慘可怖。
榮嬪見此狀,不禁捂住了嘴退一步,側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