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了,朕命他們多派人去找,你安心些。”見流素仍是神情萎頓,焦慮難遣的樣子,他又覺不放心:“朕還是陪你回承乾宮更衣去。”
“不要了皇上,這樣不好,尤其臣妾已是遲到,再與皇上一起去,更不知引起別人何等猜測非議。”
“也不過是順路而已,都到了承乾宮了,朕隻稍等你片刻而已。”
流素拗不過,下了轎進門去,福祥和抒寧跑得快,早回宮備下熱水,讓冰鑒冰瞳伺候沐浴。
流素想著皇帝在外間等候,哪有心情洗,隻匆匆打濕了頭發梳順暢,清理了草葉泥灰就出去更衣,冰鑒幫她將濕漉漉的長發用扁方挽起來,道:“小主這頭發該擦幹才好,這樣容易受涼。”
“顧不得了,快些隨意梳個髻。”
玄燁看著,拿了塊棉紗軟巾過去,擦著流素猶在滴水的發梢,道:“別這麼緊趕著,最多是不去罷了。”
“太皇太後和東妃她們都在,還有親王郡王的,我這樣子實在太不合宜了。”流素見自己臉色蒼白,氣色不佳,又自己動手在頰邊掃勻了胭脂,點上鮮亮些的口脂。
玄燁拿起眉筆醮了青黛在她眉間淡掃了一下,道:“怎麼還是用青黛畫眉,不是有眉石黛麼?蛾綠螺黛稀少,等有了朕也命人給你送些來。”
“算不得什麼,臣妾的眉本來極少畫,用那些也是奢侈。”
玄燁側臉看著道:“確是如此,你天生眉長入鬢,真是不畫都如遠山橫就。翠黛隨妝淺,銖衣稱體香。絳仙文君,猶有不及。”
流素強笑了一下,他還真是有閑情,多少人在乾清宮等他,他卻在這裏為一個嬪妃畫眉,還有心思讚賞她的美貌。又想剛才經曆了那樣的事,他仿佛卻轉眼沒了怒氣,與槐貴人被害小產時的反應並不一樣,這絕不會是因為對她的寵愛不如槐貴人。
從菱花圓鏡中看他那雙深似海底的眸子,流素驀然發覺她從來沒有看透這個男人,他的喜怒似乎並不是從表情上就能捕捉的。
玄燁擁著她:“走罷。”臉上看著淡靜,心裏卻在回想方才禦花園中的事。**裏有人敢如此放肆,公然設計戮害寵妃,他隱約已有幾分明了,暗自冷笑一下。
皇帝挽著素貴人一同進殿,眾人目光想不落在他們身上也難。尤其素貴人那一頭烏發如雲般綰著,濕漉漉仿佛仍能滴出水來,頰光如暈,似猶帶浴後的雨潤紅姿,好事者不免心裏猜想到底皇帝剛才去幹了些什麼。
好在歌舞方興,笙竹悠揚,眾人的目光都隻悄然打量,表麵仍在聽歌賞舞,他們從舞姬身邊穿過,倒還不算太張揚。
玄燁卻神色自若,微笑著跟流素低語,告訴她哪個是裕親王,哪個是恭親王。跟著命人在自己席邊加了座,令流素坐在他下首。
流素微覺不安,嬪妃們座席均有規定,皇帝腳畔加座的事大約從未有過,說不上這個位置有多高貴,但卻顯得無比親昵,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太皇太後的表情。
太皇太後微笑著看場中歌舞,仿佛根本沒有發現他們進入一般。越是如此,流素心裏越發往下沉,當太皇太後表現得似乎忽視一個人的時候,她可能真的打算忽視此人了。當初姒貴人便是一例。
流素不安地又看向玄燁,他也正朝自己看過來,向她含笑投去一瞥,神情甚是溫柔。她忽然疑心,玄燁這分明就是故意要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他的用意顯是在試探今晚有誰最為不安。
盡管她猜到玄燁的目的,仍是覺得心裏堵著,仿佛膩了塊豬油一樣。他就不曾想過她的感受,她並不想這樣明目張膽示威似的顯擺自己的恩寵,更要擔心今晚的殊榮會不會帶來再一次飛來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