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素再照清楚,發現那果然是具屍體,且是男屍,看衣著當是侍衛,卻不知是哪個倒黴鬼。他當胸插著枝銀發簪,是那種直身鏤花的簪子,宮裏的宮女每人按製都有兩三枝。胸口的血尚未凝結,原來是剛剛流出不久,那麼先前沒有見到也可能是根本還沒流到她視線所及之處。
她伸手一搭屍體腕脈,再按一下頸大動脈,確信此人已死得很透,但屍體尚柔軟溫熱,按溫度推算應當也就是她發現薔薇架子裏那宮女躥進屋的時候才剛死。莫非這屍體在她進屋前還是活的,而那宮女進來之後就做了一件事,殺了這個事先弄暈藏在床下的侍衛?
流素越發肯定必是如此,因為她聞到了侍衛身上有股淡淡的曼陀羅花味道,這人是服用曼陀羅後昏睡時被弄到這裏來,然後在毫無反抗的情形下被殺掉的。下手之人動作迅速、定位準確,大概當時還捂住了侍衛的嘴,令他連一點聲息也未發出。
一聲陰惻惻的笑在屋外響起,接著必剝之聲,屋外陡然亮起來,火光瞬間吞吐。
“你好大膽子,居然敢放火燒死我,竟不怕被降罪!”
流素怒喝了一聲,卻聽不到回應,她心裏刷地涼透,這場火之後,她和那侍衛一起被燒成灰燼,看起來完全可以說是那侍衛意欲對她不軌,在打鬥中被她所殺,而她也被打暈,因此兩人同時被火燒死。
至於為什麼著火,那理由更可以充分,打鬥中掀翻蠟燭,甚至可以在現場扔一盞油燈,這屋子全是木質結構,連地板也是薄木,隻消有一點稍大的火頭,便可以燒著了。外頭澆的是酒而不是油,因為燃燒後油可以會留有氣味或痕跡,但酒精則會揮發,隻要尋找的人短時間內找不到這裏,在高溫之後酒精揮發,全無痕跡。即便能聞到一些殘餘酒味,可以解釋為這侍衛偷偷飲酒,酒壯色膽從而行凶。
流素不怕死,可不代表她願意就這麼不明不白去死,她腦中迅速轉念,忽想起侍衛身上可能有武器,撲上去把屍體強拽硬拖出來,上下拍打搜索,才發見他並無佩刀,想是縱火者早想到這點,連武器也沒有留下。
好容易摸到一枚腰牌,倒是銅鑄的,可四角圓滑,哪能當利器用?流素咬著牙拿腰牌用力砸門,沒砸幾下,隻被門縫裏的熱浪衝進來,滿頭大汗不說,煙霧還嗆得她直咳,這屋子沒有通風口,看來如果沒有外援,憑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尋找到突破口。
乾清宮筵宴確已開始,這回家宴因是萬壽,玄燁的幾個兄弟也都奉召入宮。玄燁的兄弟本少,又沒有經過諸王奪嫡之爭,相互感情倒還甚篤。
裕親王福全攜福晉西魯克氏與側福晉瓜爾佳氏入席,恭親王常寧攜福晉納蘭氏與側福晉舒舒覺羅氏及庶福晉晉氏入席,這個晉氏生了個女兒自幼養在宮中,這回入宮是想念女兒特來看望。另一個是純親王隆禧,因是玄燁的幼弟,頗得寵愛,至今未有嫡福晉,房裏收了兩個侍妾,並沒有帶來。
玄燁的目光掠過席間,仍不見流素,他微有些焦躁,這種場合她不會遲到的,除非有什麼意外。可若身子不適,也該著人來通報一聲……他心裏想著,不斷地朝那個空席位上掃著。
槐貴人等也很是詫然,那幅繡像由流素保管著,到這會子居然人還沒到,那賀禮可該怎麼辦?
正想著,外頭通傳承乾宮宮人冰鑒和展柏華求見呈上賀禮。
東妃輕聲問:“皇上,怎麼素貴人沒來?可是身子不適?”
玄燁搖搖頭,前兒晚上還好好的,隻一日不見,就能有什麼事令她缺席?
冰鑒和展柏華進了殿,臉色有些不好看,呈了壽禮由梁九功代收了,玄燁並不看,問道:“你們主子呢?”
“回皇上,小主……奴才們先來獻上壽禮,替小主傳個話,說她稍後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