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
蘇麻喇姑堅決地搖搖頭。流素想了想,以她在宮中幾十年的謹言慎行,能討得太皇太後如此歡心的個性,是決不可能做這種違例之事的,於是對隨車的太監道:“這位公公……”
慌得那太監忙下跪:“小主這樣客氣,折殺奴才了,奴才穆才,聽憑小主吩咐。”
流素笑道:“穆才是麼?勞煩你背這位姑姑回慈寧宮吧,姑姑是太皇太後跟前的人吧?”
蘇麻喇姑微笑著點點頭,穆才早蹲到她跟前:“姑姑請上來,奴才背您老回去。”這太監雖然年輕,可並不像姒貴人那樣新入宮,深知蘇麻喇姑是個多重要的人物,幾乎是當主子在巴結。
“如此有勞。更要多謝小主想得周到。”
流素坐上車,心想這回如意砸了,姒貴人這錯可就犯得大了,一來如意是安胎的,砸了對槐貴人的胎來說極不吉利,二來弄傷了蘇麻喇姑,對玄燁而言那是他的啟蒙師傅,又是他敬若母親的人,姒貴人這是巴巴趕著去乾清宮找死呢。想著不禁微笑起來。
乾清宮頂上蓋著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簷下飾有飾金龍和璽彩畫,三交六菱花隔扇門窗,露台上左右各有一隻銅霸下、一隻銅鶴,取其龜鶴延年之意。
流素緩緩踏上漢白玉石階,玄燁在東暖閣候著,但姒貴人應該早她一步到了。不過流素終於有機會見到了很多狗血文裏有機會能與宮嬪私通的禦前侍衛了,這還是她入宮三年頭一次近距離見到皇帝以外的男人。
乾清宮外當值的侍衛隊長正是黃海,看見流素不免驚愕,隨即低頭參拜。
“起來。”流素朝他一笑,表示並沒有忘記他。黃海卻不敢多笑,低頭避開去。
流素有些無奈,不過廊下當值侍衛太監不少,眾目睦睦之下不可能與黃海敘什麼舊,徑入了暖閣裏,便聽見姒貴人在東暖閣樓上的聲音,幽怨婉轉,甚是惹人憐惜。
流素一笑,側臉看見陽笑侍立在暖閣門內,另一側是魏珠,乾清宮總管太監梁九功正往門外走,和流素對麵撞上,三人同時行禮。
流素笑道:“姒貴人先到了麼?看來我倒是來得不巧了。”和梁九功錯身走過,忽低頭道:“什麼絆著了我?”
退了兩步,盈盈一笑:“是個香囊,陽侍衛,你掉東西了麼?”
陽笑彎腰撿起:“謝小主提醒,皇上在暖閣裏候著,請小主上樓。”
流素點點頭,心想:“秀姐姐,我能為你做的就這麼多了,但願他能明白你的心意。”忽又生悵然之意,即便明白又如何,陽笑和容秀注定是隻能琴簫相和,卻不能相守。
踏入玄燁寢殿,迎麵靠牆處一個黃花梨福壽博古格,內外室以碧紗櫥隔開,流素輕咳一聲。
“小素兒麼,進來。”玄燁不知在和姒貴人說什麼,停了話題。
轉過碧紗櫥,迎麵四角各懸一盞八角琉璃宮燈,垂著明黃色流蘇,尚未掌燈,窗外日影西斜,餘暉暈紅,投射在窗下紫檀案幾上,對麵是四柱三圍欄黃花梨架子床,床牙浮雕著蝙蝠雲紋九龍圖案,床沿垂著明黃四合如意紋杭羅帳。
玄燁正斜坐在西邊的小葉紫檀嵌雲石羅漢炕床上,微有不耐之色,姒貴人坐在他對麵,臉色有些不好,仍在軟語輕糯。
羅漢床上鋪著緋紅壽字團花錦緞軟墊,兩邊角上各擱了隻青緞金繡撒花靠枕,炕案上紫金琺琅瑞獸薰爐中青煙嫋嫋,香氣幽沉,有靈香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