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的琴技仍是精湛,比沈禦蟬更勝幾分,鬼神莫測之技,令人每聽到轉折奇絕之處,忍不住想拍案稱讚,可流素想得更多的,是容秀現在的身份。
許是琴音簫聲已拔高到蓋住秦淮河上所有絲竹管樂,原本的靡靡之音盡受影響,許多畫舫上紛紛探出頭來,有驚詫稱讚者,有莫名發問者,更多的是些附庸風雅卻不懂韻律的,正在那裏叫罵,說哪裏來的音樂,竟惹得舫上姑娘亂了心緒,再也奏不出音來。
流素剛想回罵過去,卻忽覺簫聲鼓蕩,激烈高昂,音色亮得令人驚心,湘妃竹製簫本就音色明亮,給陽笑發揮到極致,更如鶴唳衝天,裂帛穿雲。流素漸漸聽得有些頭暈,隻覺得船身也微微搖晃起來,竟有些坐不穩。
她開始以為隻是受音樂所影響,待低頭看時,竟發現秦淮河水都在微微晃動,原來舟身激蕩竟是真的。她剛開始不大明白,再看時發現那幾艘畫舫集中處水波震蕩尤其厲害,偌大的三層樓船竟搖晃得連人都站不穩了,罵人的自然也歇了口,改為驚呼:“這十裏秦淮從未起過大浪,今兒怎麼……”
“你瞧這河邊樹影兒都不動,顯然是沒風,可沒風哪裏有浪?”
流素這會兒已經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被音波激蕩得頭暈目眩,她自然知道音波是可以殺人的,分貝高到一定程度,足以令人精神崩潰,可她還不知道真有人能以樂器發出這樣恐怖的音波來,恐怕跟小說裏差不多,是以內力激發音律,震動水波了。
她頭暈眼花之際,舟子也停了劃船,叫道:“怎麼頭暈了?”
流素身子一晃,就要被舟身搖動震跌,便覺身子一暖,被納蘭性德抱了個滿懷,這才沒有跌倒。
正此時,琴音尖銳,劃了一道尾音,嫋嫋停下,似乎續不下去,便來了個急刹車。
陽笑似也驚覺簫聲過於淒厲,漸漸緩了下來,水上漸漸風靜浪平,畫舫裏的人早縮回去不再看熱鬧,都被剛才一陣詭異的波浪給驚著了。
流素喘了口氣:“陽先生,你下回悠著點,吹奏這樣激烈的音律時提醒一聲,好歹讓我捂上了耳朵。”
陽笑的簫聲終於歇止,在吹奏了那樣長一段曲樂,包括那段激昂厲烈的音調後,語音仍是平穩無波,一如既往:“倒是有些失神了,忘記你沒練過功夫,抵禦不了。以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事。”
他細細擦著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