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清朝(1 / 3)

清康熙八年,宮廷中正緊密策劃一件空前未有的大事。

十六歲的少年皇帝愛新覺羅玄燁率領一群少年在武英殿練習布庫,廊下侍立的內監等不時聽到殿內嬉笑聲,習以為常。時人以為玄燁年少愛嬉樂,並不以為異,殊不知這隻是他設下的輕敵之計。

玄燁今天穿著醬紫緞袍,外罩石青緙絲暗紋背心,足蹬粉底皂靴,兩條腿蹺在紫檀椅扶手上,看來有點像放蕩的官家子弟,倒不像九五至尊的模樣。

實際從八歲登基以來,玄燁都是以少年沉穩的形象示人,近幾年因政權被鼇拜牢牢握在手裏,他倒顯得賦閑起來,經常和一些少年貴族子弟偕侍衛鬥雞走馬、甚至偷偷出禁苑賞花問柳。

殿內一群少年正在打鬥,在外行人眼裏,不過是玩些布庫而已,但如果在內行人眼裏,便發現這些少年指掌拳腳之間無不暗生風聲,章法有度,錯落有致。少年之中身手最為迅捷靈活的是納蘭性德,單衣薄裳被汗打濕緊貼在身上,刻劃出堅實緊致的流暢線條,越發顯得他鶴立雞群,卓然超逸。

玄燁身邊侍立的青年約摸二十二三,白麻夏布單衣,腰束淺米色玉扣帶,墜著翠玉生肖佩,是他周身唯一色彩鮮明的物件。他的相貌也如衣著一般,淡然超脫,並無多少特色,薄唇抿成一線,微勾出一個笑意的弧度。

青年拍了幾下手掌道:“暫歇著吧。”

少年們便呼一聲散了,各自坐下吃點心喝水,納蘭性德隨手拿布擦了擦汗,笑著上前:“陽先生,我們可還過得去?”

青年陽笑展顏一笑:“何止過得去,容若那幾手真真連我也要刮目相看,原以為你隻會寫文作詞,不料武學也有如此天賦。”他本來相貌也不算出眾,但這一笑便如滿室陰霾盡掃,隻覺得耀目生輝,神采飛揚。

“回頭朕授容若為三待侍衛,左右你家有世襲官位的,隻是提前些封了而已。”

“奴才不喜這些,蒙皇上錯愛了。”

“哎,容若,這話要是換成他人,可是要治罪的,你樣樣都好,就是這點不好,男兒誌在報國效君,求取功名利祿並非丟人之事,你總是推卻。告訴你,這回你是推不掉,因為這侍衛之銜朕也不是白授的,是為你進入禁苑方便。”

“是,奴才謹領聖恩。”納蘭性德笑著跪下謝恩。

“陽先生,那件事,依你該如何布置?”玄燁轉臉問陽笑。

這個人在宮內算是個異數,僅領二等侍衛銜,卻是玄燁跟前第一紅人,出入相隨,十二時辰不離,據說僅是玄燁某次偷出宮去遇見的江湖異人,帶回宮中,自此榮寵不衰,信之不疑。私下裏還稱他為先生,禮節上從無怠慢,幾乎尊其為師。

“這幾年讓皇上不事求學,隻耽於享樂,為的便是今日。這批少年侍衛現在身手已皆出眾,而朝中鼇拜功高居偉,尾大難掉,黨屬已謀劃策反,蠢蠢欲動,再不鏟除,此禍患便將致命。所以臣已謀劃好,武英殿內外撤換侍衛人選,當日當值侍衛隊長的是索額圖,皇上盡可放心。”

玄燁默然點頭,目光一一看去,殿中少年侍衛除納蘭性德外,還有瓜爾佳黃海,他乳母的兒子曹寅等六人,單憑這六個少年加陽笑,是否足以誘鼇拜入轂?他心中也不敢確定,不過有陽笑在,他心裏總是定了許多,這幾年來陽笑入宮隱藏身手,示於人前的也不過尋常身段而已,料來鼇拜不會過於提防。

這其中二等侍衛黃海是鼇拜在安插在他身邊的,結果反為他用。黃海姓瓜爾佳,本與鼇拜同族,鼇拜對他極為信任,於是將他安插進皇宮作為內應。但他與鼇拜卻有深仇大恨,源於康熙四年,鼇拜以在禁苑內擅騎禦馬為罪名處死了順治皇帝信任的四名托孤侍衛倭赫、西柱、塞爾弼、折克圖,其中塞爾弼不光是努爾哈赤二伯祖愛新覺羅劉闡的四世孫,還是黃海的親姐夫。

黃海入宮時年少,常得這位姐夫眷顧,又屬同僚,感情非比尋常,當塞爾弼被下令處死時,玄燁曾出言相求,鼇拜竟不給分毫麵子,黃海看在眼裏,恨在心裏,但他是個沉默隱忍的人,當時隻咬碎牙根,硬生生不出聲,並沒有出聲請求,但事後卻大哭,被玄燁發現,終於收為己用。黃海年十九,在眾少年中最長,又是索額圖得力助手,是此次殺鼇的關鍵人物。

至於曹寅,與玄燁一同長大,本就為伴讀,感情更為深厚,當然絕對忠心。

納蘭氏與愛新覺羅向來聯舅,性德與皇族也因此接近,與玄燁自幼結交莫逆,自然也無二心,其餘人是陽笑精挑細選出來的,玄燁對陽笑的信任已超乎自己,自然也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