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作品表現的是,娃娃的小卒子過河了,縱橫莫當,一往直前!老爺爺愕然無措,隻急得直拍大腿,驚呼:“不得了,了不得!”沒想到這小子竟如此出息,厲害!厲害!整個畫麵由一直一曲、一老一少,愕然與得意組成了一場戲劇性的衝突;情趣盈鬱,耐人尋味。這老與少之間的勝負,新與舊、強與弱的轉換,給人以無窮的聯想,充滿了濃鬱的浪漫色彩,手法上采取了單純直接明快的民間藝術語言。
王:這一手法也正是現代藝術的一大特征。邢老師長期生活在陝西,對當地的風土人情很熟悉,又善於創作風俗性的作品,可否介紹--——?
邢:那就先說說刊在本集中的一塊《新酒令》的浮雕。乍看,全像一件華麗的半瓦當;細看,那對坐在炕上激情行拳的二老,以及炕桌下的小貓和壁上掛著的紅辣椒,剪了富富樂樂字樣的窗花等,又分明是一孔生活氣息很濃的陝北窯洞。這二老縱情高呼:“八八八!發發發!六六六!六六順!”新行酒令的豁拳狂態,呈現出一派歡樂熱烈的景象。充分展示了他們內心的“極樂世界”與高揚美好生活的精神風貌。情趣詼諧可愛,引人入勝!其浮雕手法,即興隨意、自然活潑,充滿了民間氣息。我想,如果把它燒成唐三彩的效果。那一定會更加華麗可愛的。
王:是的!邢老師的件件作品都洋溢著濃厚的民族民間色彩,反映了邢老師對於中國民族傳統藝術的深入研究。而且學術思想非常活躍,還提出了一套“東倒西歪”的方向和理論。可以談談這套理論嗎?
邢:可以。“東倒西歪”這一說,聽來像是一句禪語,其完整的說法是“東搖西擺——東倒西歪”。這是我學藝曆程和從藝生涯的形象概括。具體解析是:想我這一土生土長在農村的村童,天性喜歡藝術和畫畫,對鄉裏的一切民間藝術有著說不清的深情厚愛。自幼就泡在這一鄉土文化藝術的熏陶中,從孩提時期,骨子裏就深深萌長了這一孕育的因子,十多歲讀中學進了城,眼界大開,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專門學畫的學校。一心想當畫家的美夢驅使我考上了美術院校。在西安美術學院,從附中到大學,經受了一整套係統的嚴格蘇式美院的正規訓練,完全洋化成了一介標準的學院派科班生。
而立之年我走上了社會,所學的這一係列,通過長期與社會、人文的實踐、磨練及感化,尤其是多年文博係統工作的熏染,使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傳統文化的熱衷追慕者。久而久之,翻來覆去,我從這“土”一段,“洋”一段,“古”一段的東搖西擺、浸漸交融的悟化中,得出了一個務須“東倒西歪”的方向和主見,這便是這一提法的由來。
所謂“東倒西歪”,就是要完全倒向自己的民族傳統,倒向自己的根,即紮根傳統,立足本土,放眼四海,並以“洋為中用”的方針,汲取一切外來的文化精華,而依據自身的條件和因素,去尋找自己的道路和坐標,以開拓自己的發展空間。“東倒”要倒得徹底,讓人一看便感到你的作品純粹是特色鮮明的中國貨:“西歪”,隻能歪一點點,歪過了就洋氣了。最終要達到一種“民族精神,中國氣派,風貌獨到,鄉音不改”的境地。誠然,這是很難,很難的!但,再難,路還得一步一步的走。為此,我時時鼓勵自己,一定要狠下心來,鍥而不舍地苦修苦練,努力,努力,再努力,直到登上“靈山”。
王:邢老師對事業的執著和精進精神,學生非常佩服。您所主張的“東倒西歪”理論,我們也認為是獨樹一幟的,是很有現實意義的,同時也解惑了我們對於東西方藝術的深入學習和正確借鑒與汲取的問題。而且邢老師在學養上涉獵廣泛,知識麵寬,對於中國的傳統文化藝術,諸如戲曲、音樂等,特別是對書畫都有深入的學習和研究。這在同行中是比較突出和很有影響力的。借此機會,很想聽聽您在這方麵的學習情況與想法。
邢:有人說“多能不如一善”,我覺得這話講得有點過於勢利:還有人將我從事戲曲、書畫等的學習與研究,看成是不務正業。這些,我都不讚同。因為當你真正弄懂它們之間的密切關係之後,就會深刻體會到,我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不足為怪,是很正常而必然的事。中國傳統文化與造型藝術之間,從根本上講,都是同出一轍,有著自然天成的脈緣關係。中國的戲曲,不僅是文學、音樂、舞蹈、美術的綜合造型藝術,而且它的虛擬、象征的程式表現,是中國一切造型藝術普遍的造型語境。書法更是綜合體現了中國造型藝術的最高理念與基本法則,不學不行。所以,我認為對於中國這些親緣造型藝術,決不應該以嚴格割裂、絕然對立的觀念對待。從根本意義上著想,在學習書畫的同時也是在兼學雕塑。是在下欲學詩,“功夫在詩外”的功夫,何況各個造型藝術之間相互啟迪,相互轉換、再造的關係是極其密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