槳聲燈影連十裏,歌女花船戲濁波。
楚朝天河二十年,秦淮河。
此時正值上元佳節,古老的秦淮河畫舫十裏,漁歌陣陣,河岸鳴火闌珊,水麵漂出河燈盞盞,天空中是孩子們放出的燈火,一時萬家燈火也似,文人仕子倚在畫樓欄杆,羽扇綸巾,看江寧燈光,常常吟詩而出,一旁文林好友紛紛喝彩,接而便有侍女細心的記錄下來,以供傳閱。
江南仕子甲天下,秦淮仕子甲江南。
如此熱鬧非凡的秦淮河,眾多酒樓茶館更是在此日座無虛席,有一間立在碧波河岸旁的酒樓,那二樓之上,坐著一位老者,白眉白胡,花甲之後,在他對麵蹲著一位年少的公子,身著華服,最是瀟灑不羈,額角垂下兩縷頭發,臉上噙著一抹鋒利的笑容。
一老一少博弈廝殺。
“小兒無恥!”老者吹胡子瞪眼,怒罵道。
“嘿嘿,所謂兵不厭詐,棋弈也是如此。”年少的公子笑道。
他手持黑子落地,輕輕放下,抬頭看著老者,多半有得意之色。
“棋如做人,做人當為君子,小兒這是離經叛道!”老者滿頭大漢,捏著白子,舉棋不定。
“君子?”年少的公子抬頭看了眼老者,嗤笑道:“君子能當飯吃?”
老者瞪眼。
“你且看看這渝州城,苦讀十年書之輩數不勝數,街頭賣字賣畫比比皆是,他們皆是自詡君子,又如何?到頭來還是窮困潦倒,饑寒交迫!”
老者緩緩道:“修身養性,仁愛好眾,亦是君子。”
年少的公子放下一子,笑眯眯道:“你輸了。”
“再來再來!”老者不服。
酒樓下鶯歌燕舞,花燈無數,紙醉金迷間,一夜魚龍舞。
上元節有燈謎,大戶人家攜妻帶子,走馬觀花,女兒騎在父親頭上,笑嘻嘻的指著一處燈謎,歪頭問謎底是何,父親絞盡腦汁,苦笑不知,妻子則在一旁幸福笑著。
遠處的妓樓上,歌舞升平,肚中尚有幾兩墨水的仕客攜笑而來,秦淮河狎妓成風,世人看破不點破,已是渝州風俗。
年少的公子側目看著那猜燈謎的一家,一時癡癡,眼角深處藏著些許羨慕神色。
“小子,莫要贏了棋就跑,再來!”老者在他身後不滿道。
“來!少爺我今日不殺你個片甲不留就不姓樊!”
酒樓裏熙熙攘攘,不過都是些鬧不動的老人家,他們三三兩兩舉著酒杯,酒酣胸膽,笑說著當年的往事,年少的公子身邊站著一位婢女,不過顯然也有些急了,時不時的望向窗外,望向樓下水中的畫船,秀臉寫滿了憧憬。
“少爺,我們走不走呀?”她試探性的開口道。
“不急不急,這一局分出勝負。”公子一邊托腮沉思下一手落子何處,一邊擺了擺手。
女孩子委屈著小聲道:“可是你……前兩局就是這麼說了……”
公子終於落子,頓覺不妥,一拍大腿,發現自己這一手簡直愚不可及,惡狠狠的瞪了女孩子一眼。
女孩子一縮頭,不再說話。
老者則是哈哈大笑,趁你病要你命的補上一手,他手持的白子很快占了上風。
“樊家小子,這局讓老夫贏了如何?便放你去下麵熱鬧熱鬧。”
“想的美!”少爺板著臉,再落一字。
兩人一人接一手,添出二十一手時,老者大軍壓城,眼見便要破城而入,公子神來一子,圍魏救趙,牽製住了白子,接而棋走偏鋒,以一手下三濫的側翼偷襲徹底整垮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