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寶山在一顆鬆樹下站著,雙手交叉於胸前,打起十二分精神,雙目環視四周,所有風吹草動,他也好有個策應。
此刻寺內響起鍾聲,而後誦經聲由中院傳出,此起彼伏,源源不斷。
常寶山厭惡嘈雜,掠身至屋頂。拆掉瓦片,墊在屁股下坐著。又從懷裏摸出一小壺烈酒,獨自飲用起來。
午時無風,樹枝無端搖曳。
一個熟悉的聲音,映入常寶山的眼簾。
常寶山對她再也熟悉不過,有愛有恨,有怨有愧。
這人身穿紅衣,乃是一名女子。
她輕飄飄地落在屋頂,一臉怒色與常寶山相見。
“細語,你來了。”常寶山隻看了她一眼,繼續喝酒。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怎麼見你跟從前一樣,對我還是和顏悅色。”紅衣女子咬牙切齒地說。
常寶山笑道:“因為我心裏一直都深愛著你。”
紅衣女子喝道:“我呸……常寶山,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我言細語再也不是十七歲那個無知少女了。”
常寶山道:“我知我對不起你,你要殺我,我亦不會反抗。但眼下寧鳳眠有難,我活著對他也是一個幫手。所以你可不可以暫時放過我?”言詞帶走懇求的口吻。
言細語冷道:“八年前,我為你背叛師門,飽受師父的折磨,亦沒忘卻對你的感情。師父見我用情至深,留我性命,任我自生自滅。而你不顧婚書約束,竟在成親當日棄我而去。我無時無刻不想手刃於你,如今你近在眼前,我豈會放過大好機會。”說完,痛哭流涕,模樣惹人生憐。
常寶山強忍淚水,嬉皮笑臉道:“你還是那樣調皮。”
言細語破涕為笑,道:“死到臨頭,你還有心說笑。”
常寶山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夠死在你手上,亦不是一件美事。”
言細語冷笑兩聲,道:“也罷,今日暫且不與你計較往事。離了白雲寺,你可願將項上人頭親手送給我?”
常寶山麵不改色道:“如你所願又何妨。”
“一言為定。”
言細語音落人去,片刻消失於常寶山眼際。
常寶山手舉酒壺,仰望天空,苦澀地說:“一言為定。”
淚水在常寶山眼裏打轉,最終沒有落下。
常寶山哀歎數聲,腦海裏浮起許多往事來。
忽然瓦片鬆動,有人躍上屋頂。
常寶山定睛一看,見到此人,倒吸一口涼氣。
“祝千齡?是你。”
常寶山一雙眸子爆射殺意,酒壺被他猝然捏碎,酒水飛濺,瓷片亂躥。
祝千齡嘴臉一翹,露出鄙夷地笑容。
“常師弟,別來無恙啊。”祝千齡淡淡說道。
常寶山道:“祝師兄好雅興,不在陸莊主扮主人,卻來白雲寺作甚。”
祝千齡道:“鎮惡司圍捕寧鳳眠,我也就是湊個熱鬧。沒成想與常師弟不期而遇,真是有緣分啊。”
常寶山道:“你我交情不深,亦不是什麼仇人,更是同門。有些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祝千齡道:“我一向隻對專研武學感興趣,江湖恩怨。我從不感興趣。”
常寶山道:“但願如此。”
祝千齡道:“我與寧鳳眠有約,尚有兩場比試未完。逗留白雲寺,亦是常情。隻願寧鳳眠吉人自有天相,度過此劫,與我一戰。”
常寶山道:“寧鳳眠被鎮惡司通緝,如今被困白雲寺,恐怕祝師兄未能如願。”
祝千齡道:“成虛大師一向大慈大悲,眼見寧鳳眠有難,不可能袖手旁觀。有成虛大師相助,寧鳳眠又怎有性命之憂。不過……”
常寶山道:“祝師兄既然非敵非友,說話又何必吞吞吐吐。”
祝千齡笑道:“鎮惡司盡是陰險狡詐之人,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們要從白雲寺安全脫身,光憑武功高強遠遠不夠。”
常寶山道:“多謝祝師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