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日,孫少駒連走帶跑的進來,笑著回稟:“師父,前日才送走了‘北三友’,今日‘南四風’除龍旋風外又都來了。他們意態平和,說同您是好朋友。”雲飛瞧他神氣,心道:“少駒少年老成,卻終究不脫孩氣。”笑了笑道:“好,咱們一起出去。”路上便道:“你瞧‘南四風’、‘北三友’怎樣?”孫少駒道:“自然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雲飛道:“也是兩個鼻子一個眼睛吧?”孫少駒笑道:“師父錯了,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雲飛笑道:“原來也同常人一樣。”孫少駒隱隱明白了師父用意,道:“是。”雲飛看了看他道:“不管他們是友是敵,你從容應對,那便成了。”孫少駒未及答話,鮑封老遠的已經叫了起來:“雲兄弟,哥哥看你來啦!”
五人相見,俱各歡喜。雲飛道:“好在你這位兄長我沒再結拜錯了。”鮑封早知原委,笑道:“兄弟不必煩惱,我可不像那害豬瘟(朱溫)的。他媽的提起來就晦氣。”眾人大笑。雲飛將大夥兒讓進正廳,令人獻上茶來,分賓主坐下。他見同來的一位青年白淨斯文,清秀儒雅,約摸二十七八歲年紀,卻是並不相識,便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那人拱了拱手,微笑不答。秦豐笑道:“喲,咱們盡顧了說話兒,可都糊塗了。雲掌門,這位叫風鍾王,是我四妹未來的佳偶。”衛楓皺眉道:“此事尚未放定,三姐怎可混說!”鮑封道:“怎麼是混說?你不是說……”衛楓忙道:“二哥!”
雲飛這一驚非同小可,見衛楓屢次攔阻,大有嬌羞意,更是惱怒,轉而想到自己原是打定了主意不娶妻室的,別人男歡女愛,卻不幹自己的事,但如此一想,卻愈發的心煩氣躁起來。他向來涵養甚好,這時卻忍不住形之於色,道:“風、鍾、王,一個名字倒有三個姓氏,真個古怪!”秦豐目光在雲飛與風鍾王臉上轉來轉去,頗有取笑之意;鮑封挺抱歉似的看著他,想是愛莫能助;衛楓卻隻低頭品茶,不與他眼光相接。
當晚設宴招待了眾人,各自回房歇息。雲飛半夜起身,閑庭信步,聽一人道:“兄弟好興致!”卻是鮑封。雲飛苦笑道:“貌似閑適,心甚鬱鬱。”鮑封道:“兄弟的心意我很明白。但你與四妹相知既久,卻始終不動聲色。我說你是害臊,三妹卻說隻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雲飛忙道:“當然不是。衛姑娘品貌端麗,武藝高強,隻是……隻是……”鮑封道:“隻是什麼?”雲飛道:“隻是這中間另有難處。”當下便將所發毒誓說了。鮑封笑道:“原來如此!兄弟恁也心窄。令堂固然對你不起,卻不是天下女子個個都是蛇蠍。”雲飛道:“大哥小聲些。”又道:“毒誓既發,有如覆水難收。”鮑封壓低了嗓子道:“等我再去想想法子,啊?”拍拍雲飛笑道:“兄弟是不是掌門人做得慣了,太講城府,事事憋在心裏?我們一直覺得奇怪,你早說出來,也好早早的對症下藥。”
次日清晨,眾人圍爐敘話。衛楓與那青年同坐,雲飛假作不見。說到朱溫改名朱全忠,深受皇寵,又結黨營私,收買人心,且有原先瓦崗義軍的心腹軍隊,漸成尾大不掉之勢,都甚擔憂。雲飛更想:“我怎可置本派利益於不顧,一味的沉緬兒女私情?”卻又想到:“我這剩下的大半輩子,就隻為了一個門派活著不成?”口中說道:“朱溫改名‘全忠’,那是向皇帝獻媚,卻也正是他準備‘不忠’的開始。”問幾個出去打探情況的弟子道:“其他各派有什麼動向?”那幾人躬身道:“啟稟掌門,少林、武當、峨眉各大門派都憂心如焚,恐怕朱溫欲向各派生事。”雲飛點頭道:“這一撥江湖武人自是他所不能容忍。”令幾名弟子退下,隻留孫少駒在側。孫少駒掃視了一下諸人,插口道:“昨日少林無相大師還打發人來問您意思怎樣?”雲飛出了會兒神道:“決不受製於人。他若來犯,戰至一兵一卒,亦不言敗。”那青年風鍾王道:“雲掌門是打算玉石俱焚?”雲飛一聽他聲音就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冷冷的道:“風兄有何妙計?願聞其詳。”風鍾王道:“各家各派,自有出神入化的絕學,隻不過戰場上並非一對一的單打獨鬥。說到列隊布陣,擅能用兵,環顧當世,隻怕沒一個及得上朱溫的。”雲飛知他說得有理,卻有意要找他的岔兒,道:“然則依風兄之意,是要束手就擒了?”風鍾王道:“能拖則拖,柔能克剛。”雲飛兀自不屈不撓,道:“閣下的說話好生難解。”風鍾王道:“在下是說,朱溫想要推翻唐室,登基稱帝,還需數年。就算做了皇帝,他要削平節度使,撲滅反抗勢力,又需數年。這十幾年裏,各門各派盡可休養生息,明鬆暗緊,訓練弟子群戰。卻不必現在就劍拔弩張,人人戒備,引得朱溫注意,急急來攻。朱溫連年征戰,體力已不如前;他兒子心計厲害,也是個人物,將來的事,難說得很。生此亂世,走一步看一步,但盡人事而已。”孫少駒聽了不由得暗暗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