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穰宜兩眼眯器,但不曾說話,陳杅抬頭看了眼陰士,笑了笑,道:“師傅覺得如何?”
田穰宜輕撫了下並不算長的胡須,道:“我起的,你說如何?”
陳杅嘿嘿一笑,這些他早已預料到,那遠在玄嶽山的老仙人哪有功夫給自己這麼一個世子取字?多半是自己師傅為了把玄嶽與北雍拉近些而有意為之,自己本想上來試探一番以確定自己心中所測,不曾想師傅倒是也不遮掩。
沒理會自己這個教養多年的親傳弟子,在春秋國戰之中猶如驚鴻的謀士拿起桌上半滿酒杯一飲而盡,咧了咧嘴,道:“酒倒是不錯。”
陳杅點了點自己也跟著飲了下去,然後低聲道:“北奴送來的三千皮汗血寶馬已到燕歸關,皆是純血,奴人倒是守點信用。”
田穰宜呼了口濁氣,一手攤開一卷已經泛黃的卷軸,不知是何人所繪的卷軸之上畫滿了山河諸國,而一側的皇竟朝貢圖五個大字更是極為顯眼。
陳杅看見那五個大字心中一驚,道:“競朝便有這般精細的地圖了?”
田穰宜神秘一笑一手指著競朝之西的西域諸國,又指向競朝之北的北柔二字,問道:“西域諸國、競朝、北柔,你可知其中關聯?”
陳杅看著桌上那泛黃古卷點了點頭,認真道:“競朝北伐迫使柔人部西遷,而柔人又威逼西域稱臣,攜西域之力一統漠北,自稱北柔帝國,力量恢複之後又再次南下中原,而中原迫於壓力又與西域結盟,倒頗似一場輪回。”
田穰宜哈哈一笑,道:“兩國之間為仇敵,而西域卻似局外人又是局內之人。”
陳杅微微點頭,遲疑了下,道:“那如今當謀在西域以對抗北奴?”
田穰宜抬起頭看向陳杅,低沉道:“離與扶夏已去了西域,不出兩年便可將半數西域收歸北雍勢力,這點還用不到你操心,今日隻是讓你看一看這天下大勢之分!”
說完,田穰宜又從木案上拿起一卷灰色卷軸,攤開之後便是較之先前競朝皇圖更為細致的玄巽萬國圖,畫之精細上及北奴最北的夜北州,西竟直至泰西的大秦國,較之競朝皇圖更是拓寬萬裏!
而玄巽萬國圖五個絹秀大字旁的崇文元年四個細細小字更是領陳杅震驚,一場春秋十年浩劫,而崇文元年離春秋落幕不過五年而已,那時北雍便有這萬國圖了?
田穰宜望向陳杅道:“你自幼便看遍青史可曾明白國興國衰之間的道理?”
陳杅一怔,低下頭看著那副春秋國戰結束後僅五年便被彙編完成的萬國圖,喃喃道:“小國衰在強敵四臨,無力抵抗,隻得任其侵略,強國衰在內患,如當年稱雄四百年的大昕朝,舉兵百萬預統南朝的大竟朝,若是無那帝王昏庸,奸臣當道,哪裏會落得一個被胡滅中原一個被西秦掠滅?”
田穰宜點了點頭,一手掂起桌上酒杯飲了半口,然後似輕描淡寫道:“國國之道,聯弱除強,江湖之道,差不了多少,隻是這弱是否能擔得起這個聯合還要深思熟慮一番,若是聯合了一個比自己更弱的而又無法擔起那份重量的人那便是害了自己,而若是自己本是強,那便仍是要除強。”
陳杅深吸了口氣,用力點頭道:“就如當年竟朝北伐與昕朝乙亥武帝使得漠北再無匈奴王庭而對西域卻不動寸兵一般,大國與大國終究誰也無法容得下誰,而弱國正因是弱國反倒在中原與北地這種超級強國之間存活下來是,而且更是一份保證,北地無論是攻滅月霜本部迫使其西遷的匈奴還是如今立國二百年的北柔帝國皆是對西域諸國采取安撫政策而不是一統,因月霜太強,西域太弱,因弱,西域諸國反倒能保其國祚,當真是福禍相依!”
田穰宜微微一笑,輕輕額首道:“西域諸國哪是因弱而僥幸的存,草原八百部皆被北柔吞並,西域三十六國比之草原八百部如何?兵能勝幾何?”
陳杅疑惑,指尖輕扣桌上卷軸中那一個個割土自立的西域三十六國,停了一會,食指又平移到那個代表著無上權力的洛安城上,手指一顫,陳杅猛的驚醒,抬起頭望向田穰宜道:“北奴不敢,因玄巽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