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馬 第四十五章 初春風雨時(2 / 2)

皇帝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頭,又輕聲道:“閣老對陳凜那個在北雍四州頗有惡名的嫡長子又如何看?”

王臨川聽到“頗有惡名”這四個字後看向了皇帝,語氣沉重道:“陳凜之父是東齊大將軍,曾掌握東齊兵權近十年,家教自不會差。而他的妻子又是東越上品豪族之女,曾入一品劍仙,而生的兩個女兒皆是人中凰兒,他唯一一個的兒子又豈會差?”

皇帝默默點了點頭,如此看來,那個不曾謀麵的少年倒是心機頗深之人,但不如此也不配是那人屠親子了。

見皇帝若有所悟,王臨川也不再說北雍之事,對著麵前皇帝小聲道:“陛下可曾想好削番之事?”

皇帝看了眼麵前神宗朝時在吏部深藏十餘年,而在太武朝時初顯鋒芒,崇文朝末時一鳴驚人之人,臉色有些尷尬,輕聲道:“令如少時與朕最親,絕不會反,不如換做坐鎮薊州多年卻引出了北奴入關這等驚天大事的司馬隆勝如何?”

柿子先挑軟的捏,這等道理自古不變,如今北雍是一塊又臭又硬的茅坑石,而司馬令如又與自己是同胞兄弟,而且行是一向合乎宗藩條例,手中也還握著遼東十二萬皮甲銳卒,猶如一條永不會崩塌的青石,更是不好輕易拆掉。

如此,皇帝覺得還是夾在兩塊巨石之間的中山王更軟些。

見皇帝心軟,言語之中不想削掉自己同胞兄弟的封國,王臨川抬頭看了一眼皇帝,但卻久久不語,最終開口道:“削番之事事關國本,還請陛下慎重。”說完又閉上了眼睛,看樣子是不準備再開口了。

見王臨川由原本的步步緊逼又變得好似事不關己,一身明黃龍袍的天子心中惱火,削番削番,若是可以,朕何嚐不想第一個將那北雍四州二十四郡削成一片碎石!?

但也隻是心中想想而以,自己身前之人的話,不遵則以,遵者必定要一直做下去,否則便是後果難料。

而今自己雖還未對哪個藩王進行刁難,但北雍坐擁西北四州,中山王掌控冀並二州,遼東王坐擁幽州,南邊司馬滄浪等人也一點不比北麵要差上多少。

天下十七州,如今竟已有半數實為藩王掌控!臥榻之側,犬狼難辨,怎可不殺?

皇帝輕呼了一口帶著淡淡檀香的初春寒氣,低聲道:“司馬令如麾下幽州銳卒連帶著一萬不比陳凜的沉玄鐵騎要差上多少的負羽鐵騎,攏共十二萬餘,當如何除?若是逼急,投了北奴,又當如何?閣老可有雙全之策?”

聽到到年輕皇帝的疑問後,穩居廟堂多年的首輔緩緩張開了眼睛,臉上竟已帶著一些倦意。

皇帝剛才之言說盡厲害,但究其根本還隻不過是為了保他那個同胞兄弟而以。

神宗太武兩朝時曾被稱為瘋子侍郎,沒心禦史的王臨川緩緩道:“當年昕朝文帝以五十副紙甲殺世襲侯爵位及大將軍的周蘊,之後昕朝已亥武帝又以藩王上供之金成色不足將楚王在內的王爵削掉無數,因此隻要陛下願意,何處不能削番?”

皇帝不語,深居廟堂多年的首輔已知自己已經惹惱了皇帝,換做常人必不會再說下去。

可王臨川聽了會後仍是繼續開口道:“至於遼東王會不會一氣之下投靠北奴,這點想必陛下比老陳更加清楚。”

話音落,猗清院內寂靜異常,唯有春梅在寒風中飄落的片片紅花。

桌上,畫著錦繡黃牡丹的茶杯中清茶微蕩。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遼東王會不會投靠北奴,他當然清楚,自己的兄弟之中,唯遼東王最讓自己放心。

見到皇帝點頭,王臨川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麵朝皇帝弓腰行禮。

皇帝連忙起身扶住老人雙臂,聲音痛惜道:“王閣老不比行此大禮,朕早已說過閣老不是帝師而勝比帝師是,無需行禮,而且今日除你我之外又無外人,不比太在乎於君臣之禮。”

已是知命之年的王臨川抬起頭看了眼麵前皇帝,直起了身來,輕聲道:“老臣這一拜,一拜的是老臣為削番而讓皇帝陛下與遼東王兄弟反目。二拜的是為了天下之安寧,天下蒼生又將為此陷入一場兵戈危機!”

皇帝聽後心中一驚,愣愣的說不出話來,皇逼王反,削番之事一步差,便是萬葬深淵!

但一身龍袍的皇帝最終還是沉聲道:“朕懂閣老之意,若不如此,春秋終不算真的得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