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美玉說到一半猝然間住了口,她那因年老和消瘦,而耷拉著皮膚的頭頸內仿佛有什麼在湧動著,漸漸地把肌膚撐了起來,最後脖子竟脹得比臉還要粗,幾乎要把皮肉撐破一樣。而且,皮下一根根筷子粗細的‘血管’劇烈的聳動著,此起彼伏,這邊凸起那邊凹下,那番惡心的模樣,駭人已極。
“媽——!你……”沈惠茹往後退了兩步,但眼神中盈滿了憂心之色。當然,世故的方美玉沒有看漏女兒眼底下藏也藏不住的懼怕、惡心與厭惡。
方美玉沒有說話,死死地咬著嘴唇,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她的頸部又恢複如初,回到了老年人那種鬆弛著肌膚的狀態。
沈惠茹把方美玉臉上與頭頸內兩次的變化都看在眼裏,想到之前從沈萬才身上爬出的蠱蟲,和而今在火焰中滿地打滾的蟲子,心下已經有了計較。她見方美玉再次啟口,以為方美玉要說自己身上的變化,讓她不要怕。沒想到,方美玉仍接著之前的話頭道:“我剛才說的那些人,都可能使了調包計。但最可能的,還是他自己!”方美玉說著指向衛霄。
“什麼意思?”沈惠茹感覺腹部有點不舒服,從剛剛和方美玉拉扯後就開始隱隱作痛,應該是推搡的時侯傷著了。雖然不是疼得很厲害,沈惠茹仍是覺得該去醫院檢查一下,無論眼下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有她肚子裏的孩子重要。
沈惠茹這麼想著,一邊環顧周圍的炙烈燃燒著的火焰,又低頭俯視著火花中死命扭曲嘶鳴的蠱蟲,計算著突如其來的無名之火什麼時候才會消失。但看著跟前燦爛的火光,和喧囂著的焰火,覺得一時半會兒不會熄滅。為了轉移痛感,也因為被方美玉的話震驚的沈惠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轉向話題上。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他一個五歲的小孩,能做出這樣的事嗎?他不過說幾句話,這火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來,怎麼看都不尋常吧?”方美玉沉著僵滯的臉,冷眼凝視著衛霄道:“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地震後,我去香芫市的醫院看你,你跟我說他能見鬼的事。”
“所以,你讓人綁架我?”
孩童的話音從角落處傳來,駭了方美玉一跳,她沒想到衛霄會突然停下念經,插口質問她。
一旁的沈惠茹低下頭,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雖說方美玉說的詛咒猶如天花亂墜般的不可思議,但沈惠茹是相信母親說的話的。既然如此,她方才想的那些事就全錯了,聞天傲不是君耀的私生子,君耀不可能把聞天傲藏起來。也就是說,兩年前,聞天傲確實被綁架了,而那個幕後黑手,很可能是自己的母親方美玉。
沈惠茹會這麼想,並不是因為聞天傲的一句話。而是,當初她跟方美玉說完聞天傲的古怪之處,方美玉問過她位於香芫市內的,那棟聞家人暫住的別墅裏的事,而且,問得很詳細。在今天以前,她都沒有多想過,以為方美玉隻是想轉移她的視線,不讓她再想聞天傲的事,才沒話找話說的。因為,當時醫生說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有神經衰弱的傾向。是醫生打電話請來方美玉的,示意作為母親的方美玉和她多說說話,來減輕她心中的壓力。
現在想來,方美玉那時問她的話也太詳細,太麵麵俱到了。別墅裏傭人的人數、他們的名字、多少年紀、有沒有家人都要問好幾遍。明明,母親方美玉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可惜,那段時間她的精神很不好,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上麵,根本沒想過母親為什麼忽然對聞家別墅內的一切這麼感興趣。
可是,如果她想的這些都是真的,那方美玉為什麼要綁架聞天傲呐?沈惠茹想到了衛霄曾想過的問題,暗道,難不成她的母親方美玉在聽說聞天傲能見鬼後,就得出了他不是聞家人這件事了?但就算這樣,也用不著去綁架聞天傲吧?隻要把真相告訴聞家不就行了?聞家人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再驗個親子鑒定。何必冒風險綁架他?
所以,方美玉這麼做,肯定是有好處的。沈惠茹摸著抽痛的腹部,想要舒緩一下腹中的疼痛,一邊回憶著先前的事,沈萬才死前的哀求、他體內爬出的蟲子、方美玉說的詛咒、和一屋子的蠱蟲,讓沈惠茹心驚的同時,心下泛起了深深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