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建國給小嫻殷勤夾菜,妹子開心得捧著瓷碗連連給莊建國敬酒,兩個千杯不倒的人喝得比父女還歡快。黎塞留不習慣飯桌上的熱情,莊建國不由分說給她夾滿的美食,險些在飯碗上摞出山來,令黎塞留皺眉不悅,悄悄扯莊言的袖子:“需要這麼熱情嗎?法餐都是各取所需,因為我吃不下這麼多。”
莊言慶幸老爹沒聽見這嬌憨的抱怨,連忙端碗扒走黎塞留碗裏的菜,小聲說:“我爹就愛主宰飯桌,連分配菜肴都恨不得實行計劃經濟。你就慣著他點兒。”
魏東嫻這邊陪莊建國喝得俏臉通紅,眼角卻瞥見莊言從黎塞留碗裏扒菜,最氣不過的是看見那兩個人還低眉順眼地竊竊私語,頓時難過得想吐,心裏的爺們勁兒湧起來,單手端著酒碗胡鬧道:“那兩個人的酒怎麼還是滿的?幹啥呢幹啥呢,養魚呐?”
莊言抬起眼皮,打擊胡鬧的魏東嫻:“我不跟你爭,我怕一缸酒不夠我喝的。”
小嫻把蕾絲白袖子往肘上一捋,一本正經地捧著蕩漾醇香的黃酒,望著莊建國說:“伯父,沒有他,就沒有活蹦亂跳的我。沒有他,就沒有經濟長城的計策。沒有他,咱們可能就沒條件來痛快大膽地喝酒啦!所以,”
小嫻臉頰緋紅,祝酒詞說得搖搖晃晃,白蕾絲襯衫險些兜不住顫顫巍巍的胸脯,看得一桌人目瞪口呆。她目光朦朧,繼續說完:“所以,我代表黨政中央,代表全國人民,真心地敬這位烈士一杯,”
“誰特麼是烈士。”莊言瞪她。
“你還別說,八寶山烈士公墓肯定要給你留一塊地兒,”小嫻輕輕拍他胸脯,嗔道:“你給我閉嘴。”然後看著黎塞留,紅唇輕綻,在四目相對時,一字一句地鄭重說:“所以,於公於私,我都要敬莊言一杯。我幹了,你隨意。”
莊言和黎塞留全都傻眼地瞧小嫻,看見她完全不理睬莊言,一雙水汪汪的鳳眼牢牢盯著黎塞留,長睫毛顫動時,已經微抬下巴,把一碗黃酒喝幹淨了。然後小嫻的中指優雅地在唇下一掠,刮去水滴,望著莊言親切微笑,無聲地將碗一翻,表示喝幹了。
黎塞留呆了一下,然後脫口而出:“我又不是維內托,你盯我幹嘛?”
魏東嫻抬著下巴,光明磊落:“你看上去有意見,所以瞅你。”
黎塞留莫名動氣了,紅著臉忿然道:“瞅什麼?不許瞅!”
“瞅你咋地?”
共和國內部位高權重的兩個人,開始了台詞單調的街頭罵戰。
莊言捧著飯碗,筷子戳在嘴裏忘了拔出來,束手無策,目光發直,瞧著桌子中間的烤魚發呆。
莊建國完全不顧勸架,伸長脖子對著莊言不斷重複:“維內托是誰?維內托是男的還是女的?官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李淑華心急如焚,暗想一桌子人就沒有一個靠譜的,連忙站起來,吃力地抬起酒壇,給四個人挨個斟酒,口裏說:“阿姨還沒敬你們呢。”
李淑華的聲音仿佛法官的錘子,有令人肅靜的魔力。魏東嫻和黎塞留展開的“你瞅啥”“瞅你咋滴”的舌戰,頓時戛然而止,不約而同地直腰端坐,一起安靜地瞧李淑華,聽她講話。小嫻雙手乖巧地放在桌邊,黎塞留雙臂矜持地握著膝蓋,撲扇睫毛,認真瞧李淑華。
“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不打不相識。阿姨祝你們攜手並進,事業豐收。”李淑華目的達到,喝酒亮碗,一席話說得跟沒說一樣。
魏東嫻和黎塞留兩個人互不理睬,卻不約而同地捧碗喝了李淑華斟的酒。魏東嫻仰頭一飲而盡,豪邁大氣地放了碗,就聰明地站起來去搶花雕酒壇子,活潑嚷道:“我來我來。”接過了苦差事,搶著替大家斟酒。黎塞留聞著花雕香醇,沒料到入口微嗆,頓時想放碗咳嗽,餘光卻瞥見李淑華一飲而盡了,她也不敢半途而廢,細眉蹙緊,楚楚可憐地努力吞咽,小口啜吸著把一碗酒慢慢一口氣喝完了,放碗的時候心裏暖融融,而魏東嫻已經給一桌人都斟過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