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話還沒說完,潛艇的承壓結構徹底崩潰,主控室上方的裝甲外殼上爬過一條大裂痕,海水疾射而入,像一門噴薄的白色大炮,把信使的胸口衝出一個透明大洞,五髒六腑和全身血液都沒辦法染紅這道噴薄的激流,潔白的高壓水柱穿過駕駛座上的信使,洞穿了他身後的座椅,切斷了後麵的壓力閥門和通氣管道,最後尖銳地撞在牆壁上,把鋼鐵艙壁衝得生生凹下去一圈。
信使覺得胸口刺痛冰涼。然後他茫然低頭,看見胸膛被堅硬的高壓水柱打穿,他自己就像一塊穿在簽子上的肉。然後他覺得疼痛無力,頹然歪倒——於是他的脖子和半片腦袋全都消失在高壓水柱之上,身體頓時被切得七零八落。
在兩公裏深的海底,漏進潛艇內部的水柱比激光刀更有破壞力。
他又死了。
洛菲斯重新問了兩句,毫無音訊。她探測到潛艇裏已經沒有生命跡象,隻好輕輕飄開,注視氣泡漸稀的潛艇緩緩沉進幽深的海底。
“所有巡航分隊,把搜索範圍向海岸推進。”洛菲斯念念不忘信使那句“人類謀殺了米迦勒”,低聲說:“如果海洋裏找不到主人的蹤跡,那她就在陸地上。”
三天後,輕巡洋姬又慌慌張張遊了過來,嚷道:“棲姬大人,棲姬大人!人類的潛艇!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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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鳳基地的氣氛不知為何變得無比緊張,隻能用上下離心來形容。維內托公然與尉栩分庭抗禮,但凡尉栩出現的場合,維內托毫不客氣地缺勤,絲毫不給總決策官留半分顏麵。而在會議上,維內托與尉栩成單刀之勢,尉栩幾乎再難以從魏東嫻賬上支取一元錢撥款。在這勢同水火的環境下,大家的話都漸漸少了起來,默契地勤勞少問,盡量不去談論這風雨欲來的憋悶氛圍。
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劍爐裏的農業克隆基地已經悄然停工,少數的幾個負責人深居簡出得像三國末年的隱士,幾天半月都難得見到他們一麵。而克隆基地更是諱莫如深,成了被遺忘的凋敝角落。
莊言離開之後,魏東嫻一直在惴惴不安地回憶他臨行的囑咐。
“最可怕的不是贏不了。最可怕的是當你以為自己要贏的時候,敵人希望你覺得自己贏了。”
每當想起這句話,魏東嫻都心如冰浸,打個哆嗦,站起身去加衣服。
但是李明很開心,尉栩倒了,莊言走了,他重回人生巔峰,當回了研發部一把手,每天滿麵春風地進出辦公室,笑意盎然地跟每個人打招呼,並且一直在用心鋪墊今後的康莊大道。
他在整理莊言知識產權被盜的證據、證詞和證人名單。整理了厚厚一遝,能撐破一個文件袋。他誌得意滿地拿這袋文件呈給魏東嫻,殷勤地表功:“這些證據足夠給尉栩判5到8年。我把它們全部放在你這裏,希望能夠讓你睡的更加安穩。”
魏東嫻接過這沉甸甸的證物袋時,心卻一墜,想起自己就是為了這個袋子,故意堵住莊言的維權之路,讓他追訴無門,陷入窘境。事到如今,她接過這能夠給尉栩致命一擊的文件袋時,不僅沒有歡欣鼓舞,反而覺得紙袋燙手。
李明看出來她內疚,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事分輕重緩急,尉栩身後的支持者還有很多,如果沒有證據,大家都無法認清他的真麵目。莊言的犧牲是必要的,而且是有價值的,你不要自責。”
魏部長將文件袋鎖起來,默認了李明的話。
“現在你可以放心啦。這些天我瞧你愁眉不展,連我也傳染了你的憂鬱。好了,不要不開心了,大局已定,你甚至可以提前慶祝起來。”李明天花亂墜地哄人。
魏東嫻反駁:“莊言說……”
“莊言說的就一定是對的?”李明皺眉不悅,手插兜裏,焦躁地踱來踱去:“怎麼連你也對他言聽計從了——你知道和他共事多累嗎?他是個控製狂,一切都要聽他的,否則就要跟你辯個天昏地暗;他還是個炸藥桶,我好歹是他上司,他給過我幾次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