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閹割版M6A1三聯管火神機炮的轟鳴響徹大地,密密麻麻的橘紅虛線組成洪流般的彈幕,淹沒了鋼鐵據點的天空。
這急劇增加的對空火力,迅速彙成一圈粗壯的彈幕雨,就像有火龍在昂頭噴薄一束稀疏的龍息。
上尉和僚機同時在無線電裏撕心裂肺地慘叫:“拉高!快拉高!”
塔拉鬆準將遠遠看見,遠方的鋼鐵據點像被敲掉頂的消防栓,在往天空狂噴水柱,隻不過那水柱是赤紅彈雨組成的粗壯彈幕。
他目瞪口呆,甚至停止了發號施令,傻傻瞧著那夜空下那駭人聽聞的防空彈幕,嚇的身子發涼時,突然想起他剛剛親手將北美聯邦的攻擊機編隊送進了那觸目驚心的火力網裏去了。
如果他聽從上尉的建議,認栽撤退,及時止損,也許一切就這樣畫上句號,今夜的噩夢也就到此為止。
但是他像個不甘虧輸的賭徒,不僅把他的步兵師鞭打著送上虎口,還不顧代價地申請攻擊機執行危險的俯衝掃射。
如果按照上尉的戰術思路,戰機編隊絕對會返航補給,然後再次歸來,在安全距離內使用精確製導的飛彈打擊。這是北美戰機編隊最熟稔的視距外打擊戰術,控製戰損極為出色。
塔拉鬆的心像掉進泥沼,不斷下沉,漸漸窒息,被恐懼欺壓得喘不上氣。他漸漸聯想,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夠製造這樣可怕的火力網?有這樣的火力駐守,他的步兵師必然有去無回!
怎麼辦?
他親口下了衝鋒令,難道還能打腫自己的臉,命令撤退嗎?那是對自己的錯誤不打自招!
怎麼辦!
作為優秀卓越的戰鬥領袖,塔拉鬆已經看清楚今夜大敗虧輸的定局。他已經開始深思熟慮地思考自己麵臨的未來:他會被高層問責,被同行嘲笑,被世界銘記,為昏聵的指令負責,甚至送上有去無回的軍事法庭!
除非他陷入了意識模糊,那麼指揮權會自動下降到銜位最高的參謀身上,那麼參謀將對最後的戰局負責。而他塔拉鬆,則作為九死一生的烈士,在醫院被搶救回來,痛心疾首地向媒體表達自己的惋惜和痛恨:他為什麼沒能和袍澤一起戰死在伊利諾!
那時候,也許他不僅能逃掉追責,甚至有機會搖身一變,被偏激的群眾追捧為戰鬥英雄。
隻有負傷,而且是九死一生的重傷,他才能偽裝勇往直前的烈士,在心有餘力不足的境況下,慨歎自己英雄末路,無力回天。
塔拉鬆瞥了眼參謀,瞧見他抓著無線電在焦急迫切地呐喊指揮,詢問爆破組的位置,命令機槍手火力掩護,統計最後幾挺RPG火箭炮的戰鬥力。
塔拉鬆狗急跳牆,靈感突發地將鋼盔扣好戴牢,藝高人膽大地拉響一枚手雷,丟在車門外。
然後他咆哮一聲:“小心炮擊!”奮力將猝不及防的參謀推出車外。
手雷炸響,裝甲車差點被不大不小的火藥衝量掀翻,像漂移過頭的賽車,兩輪翹起來,又抖抖索索落回地上。塔拉鬆及時擰身,被十幾枚玻璃貫穿了背闊肌和胳膊、肩胛、腎髒。鋪天蓋地的劇痛席卷而來,他最後昏厥過去的時候,隱約聽見驚恐失措的參謀在咆哮呼叫醫療班。而他心中最後的祈禱是:
“那些空軍隻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