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喊得麵龐通紅,蜷在牆角直喘粗氣。因為血流過速,他右眼上刀疤像一條隆起的螞蟥。查理盯著氣喘籲籲用棒球棍指著自己的艾琳,抿唇不語,太陽穴咬得高高鼓起,最終一言不發地哆嗦著扶住牆,踉蹌站起來,搖搖晃晃,一路扶著牆壁、椅子、餐桌,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挪出門外。
艾琳淚流滿麵,像隻如臨大敵的雌豹,抓緊棒球棍,一直指著查理,肩膀顫抖不停。
查理扶著門框,弓腰佝僂站在門口,舍不得離去,卻始終沒回頭。他看著自己投在光斑中的影子,站了三秒,才低低的說:“我會照顧你們。能讓我成為傑克的教父嗎?”
一架輪椅被一腳踹出門來,房子裏的女人歇斯底裏的嚷:“然後讓傑克學會去酒吧酗酒打架,然後嘔吐在****的肚皮上嗎?不,決不!我多麼希望站在這裏的是艾倫,而不是你!”
大門在查理背後轟然摔上、關緊,斬斷了光斑,查理的世界回歸黑暗。冰冷的輪椅輕輕抵著查理的膝彎,他堅毅繃緊的臉在黑暗裏驟然垮掉,低頭捂住臉,佇立良久,過半天才摸索著門廊的柱子,在階梯上慢慢坐下,不斷摩挲著眼睛,在黑暗裏顫抖著喃喃:
“艾倫……哦,艾倫。”
籬笆外守望的兩名特工彈了彈煙灰,扭頭看了一眼就地坐下的查理,兩人茫然對視了一眼,拿著煙低頭無言,默契的轉過身去,背對查理,眯眼掃視空蕩蕩的長街,繼續吸煙。漆黑的夜裏,隻剩兩星煙頭的火光在若隱若現。
在柔光照亮的樓梯上,傑克的淚痕幹了又濕,終於無助地哭出聲來。
“叮當”一聲,艾琳撒手丟了球棒,跑過去緊緊抱住傷心的傑克,用力箍在懷裏,埋頭垂淚道:“寶貝兒,有媽媽在,你過的不會比任何孩子差。我愛你,傑克。”
傑克抱緊顫抖的母親,悲傷地說:“爸爸死掉了,和國王一樣死掉了。”
艾琳痛哭失聲,顫聲道:“你說什麼!”
傑克抬頭望母親紅腫的淚眼,囁嚅背誦:“亞伯拉罕二世。卡紮裏親王。泰勒三世。詹姆斯公爵。威廉五世。這些國王都在任期裏死掉了,他們也是英雄。”
年幼的稚子抬頭望著母親,動情嚷道:“為了保護人民和自由,國王們接二連三地犧牲,但是他們永不後退!父親也是其中一員……因為他們有勇氣守衛永恒的聯邦,詭計多端的敵人才沒有絲毫勝利的希望!”
艾琳難以置信的低頭凝望孩子,看見傑克被淚水沾濕的藍眸閃閃發亮。她拭淚問:“你,你不痛恨奪走你父親的戰爭嗎?”
傑克臉蛋通紅,幹脆地回答:“我痛恨戰爭!”
艾琳捏起衣袖想替兒子抹淚,卻驟然聽見傑克果決利索地補充:“但是我不害怕它。”
心碎的母親呆滯了半晌,自豪地摟緊了堅強的兒子。
一個坐在黑暗裏。另一雙偎依在燈光下。一個破碎的家庭在一牆兩側,同時支離破碎,各自愈合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