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總署的地下一層通風不佳,蕩漾著潮濕的黴味。審訊室除了一桌一椅就徒剩四壁,潮得水泥牆麵都濕漉漉的,這讓琴音很不舒服。
她被反剪雙臂銬在椅子上,麵前一張鐵桌,桌旁一盞大燈照得她頭暈目眩,就算閉眼都無法擺脫血紅的視野。她於午夜十二點被捕,現在晨光熹微,她已經被疲勞審訊了四個小時。
這隻是開始。從被拽進審訊室的這一刻起,她就被剝奪了睡眠的權利,她會被不厭其煩地詢問重複的問題,並且被這盞咄咄逼人的聚光燈一直照射下去。二十八小時後,她的大腦會因極度渴睡而陷入精神紊亂,三十二小時之後,她會願意做一切事情來換取沉甸甸的睡眠。
因為在戰鬥中透支體力,琴音已經極度疲憊,而淩晨四點半是人類最渴睡的時候。即便琴音意誌堅韌體力過人,此時脆弱的生物鍾也給了她背後一刀。她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就算強光照射得像直視正午驕陽,她都能在血紅的視野裏半睡半醒,尖下巴一垂一垂,啄米似的掙紮著保持清醒。
艾倫抱胸站在隔壁的觀察室裏,隔著單向透明的薄薄牆壁監督審訊的進展:
“你為誰工作?”這是審訊者第98次重複這個問題。
琴音臻首一歪,茫然睡過去時,被電流殘忍地喚醒,奄奄一息地微笑回答:“和你一樣,為金錢工作。”
“你知道頑抗不會有好結果。你不受憲法保護,不享受人道主義支援,你如果繼續抵抗,會被剝奪睡眠直到失心瘋為止。”
琴音下巴一啄,剛低頭睡過去,更強的電流從椅背竄入她的脊梁,痛得她咬牙甩頭,抽搐得椅子亂顫,卻睜圓眼睛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一聲哀號。
電流持續兩秒才消散,琴音的痙(jing)攣卻連綿不絕,她的睡意被粗暴地掃空,身心疲憊得像脫繭餘下的空殼。她“哼哼”笑了笑,驕傲地抬起眼皮,玩世不恭地瞧著正襟危坐的審訊者:“難道你是為了正義工作?為了國家而工作?別騙自己了,國家統治你,而貨幣體係統治著國家,所以你也為金錢而工作。並且是非正義反人道的私刑工作,於是你為金錢背叛了正義。承認吧,你也為金錢工作,和我一樣。”
艾倫看不下去了,他扶著耳機命令審訊者:“下一個問題:上帝之矛的目的。”
琴音強撐意誌,冷笑道:“這個問題,大概隻有信使能夠解答。”
“可是他死了。”
“信使不會死。”琴音搖頭,比火刑架上的哥白尼還堅定,“這是常識。”
“人皆有一死,停屍房裏的遺體勝過千言萬語。”
琴音挑挑眉毛,歪頭問:“愚昧的中世紀曾把休克的病人當屍體埋葬。他們覺得沒有應激反應就是死亡,而你們認定腦波歸零就是死亡。這種大同小異的膚淺,注定你們對死亡的定義毫無頭緒。”
“……,死亡的定義是什麼?”
“你死過才知道。”琴音高高揚起下巴,驕傲地享受精神的勝利。
艾倫無言以對了。
他察覺到,就算失手被捕,就算酷刑拷問,琴音都自信得無以複加。要問出點東西,他必須摧毀琴音的意誌。
看上去疲憊並不能做到這一點,他要擊潰琴音的信仰才行。
“信使在五個小時前,在你身後三米外,被查理上校擰斷了脖子,**的屍體臭得跟糞坑一樣。”艾倫親自出馬,冷冽陳述,“信使也會死。你們那套說辭就像刀槍不入的神話一樣,隻是蠱惑人心的花招而已,在事實麵前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