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言不跟小孩子爭,彎腰瞧她的畫:“真特麼抽象,這一團一團的都是啥啊,嚇死密集恐懼症啊。”
肖璿得意坐下,那畫筆當教鞭輕輕敲:“什麼話!這可是寫實主義,隻不過畫的是你看不見的東西。”
“繼續吹。東西看不見你還能畫出來,還寫實?”
“宇宙的基本組成是空間,對嗎?”
“對啊。”
“所以基本粒子也是空間的折疊形成的,對吧?仿佛線疊線,纖維最終成了紙;紙成團,於是成了三維物體。於是空間形成了維度,維度產生了時間。是嗎?”
“……”莊言低頭不吱聲了,他在想象肖璿想證明什麼。
肖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得意洋洋,意亂情迷地拾起調色盤,不時添色點綴畫板,瓜子臉恬淡溫柔,目光朦朧依戀像在注視親人:“所以既然電子和原子都是空間折疊形成的,那為什麼隻有微觀粒子呢?宛如浪花,有碎雪細浪,也有海嘯大潮;石頭有的微末如泥沙,也有的壯闊如石林。所以也可能有體積幾十億倍於本身的粒子存在吧,像足球那麼大的電子,像電視機那麼大的原子核,也有概率存在的。”
莊言背手哂笑:“有人說物質世界像正物質與反物質組成的大海,正物質躍遷出去,留下的坑就是反物質。若回來填上這坑,就會湮滅,像填滿俄羅斯方塊就消除得分一樣釋放能量。”他笑著笑著沒表情了,嚴肅點頭說:“盡管大多數的坑隻有微觀粒子那麼大,但是狄拉克之海無限遼闊,不能排除大體積躍遷單位停留在正物質狀態的可能。”
肖璿終於找到能聊天的人,歡喜抬頭,珍惜地瞧著他,小心翼翼問:“課長你看,我這畫的是不是特寫實?”
莊言一臉端莊茫然,半懂不懂地瞧著那片濃墨重彩的抽象畫,喃喃道:“寫實,太特麼寫實了。如果這不是畫,你就諾貝爾獎了。”
微不可見的粒子聚變產生的核能就足夠摧毀一個城市。電視機那麼大的粒子聚變,釀造的核反應,那不得洗掉一片大陸啊?
那才是終極毀滅性決戰兵器吧?
他低頭看清純甜美的肖璿,這個姑娘仿佛喜歡課長的開明,歪頭笑出聲,清澈地打量他,似等他說話。
也許這種嶄新的核武器能夠洗淨行星上的生命。她完全不知道這個天真的設想會變成塗炭生靈的利器吧。
一定要搶在別人前頭研究清楚。
莊言輕輕伸出手去,肖璿迷惘歪頭,像一隻善良的寵物,水汪汪地疑惑瞧他。
“你的直覺是對的。”莊言克製恐懼,溫柔地說,“我見過宏觀粒子的類似論證,和捕獲它的搜尋設想,但是力有不逮,不能深究。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完成這件曠古絕今的事情?”就算努力低聲,依舊汗流浹背,聲音顫得像通知喪情,一句話凝噎幾次才說全。肖璿不知道他害怕,以為他激動,天真歡喜道:“好呀好呀!”
莊言看著姑娘笑靨如花,仿佛凝視罌粟悄然綻放,他知道自己毫不猶豫走上了主宰曆史的岔路,第五代摧星武器的誕生,僅憑一個習慣,一個直覺,一個黑暗的信念,就在區區課長的誘導下,在黑暗之地綻放蜷曲的萌芽,生長壯大。
隻有搶先進化出利爪獠牙,才能脅迫對方和平相處。
弱者是沒有地方講道理的。
所以莊言冷汗遍體都不曾猶豫過。他後來無數次夢見摧星武器赤化了焦土,無數灰飛煙滅的公民嚎啕控訴莊言這個惡魔的名字,罵得比構思核彈的愛因斯坦還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