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內托把所有的力氣都拿來深呼吸了,她連抬起下巴都費勁,但是她聽話的努力瞧著莊言的眼睛,她知道莊言在替她倒計時,所以她需要做的隻是瞧著他緊鎖的濃眉,期待那眉頭舒展開就可以了。
每次測試,他都眉頭緊鎖,像鐵打的雕塑,抻不平抹不開。隻有測試結束的時候,那濃眉才會解脫地稍微舒展,然後她會看見莊言鬆一口氣走過來,接自己出艙。
維內托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的過程,她喜歡端詳莊言眉毛舒展的那一刻,那意味著自己又完成了一件新使命,也許是打破一項紀錄,也許僅僅是安然無恙地走出來,不管怎麼樣,他倆都是開心的。所以她也會輕鬆歡喜,宛如看到驚險跌宕的電影迎來了歡快團圓的結局。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看到莊言如釋重負的微笑,因為莊言還沒數完,密封艙內的水位就開始急速下降,新鮮的空氣大量注入,很快維內托小姐就咳幹淨了液體,貪婪地呼吸起新鮮的空氣來。
沒有什麼比飽含活力的新鮮富氧空氣更美味的了。
是李明打斷了莊言的倒數,他站在控製台邊,手腕上的紫芒隱約閃現,他用特殊權限強行終止了實驗,然後理直氣壯的指責莊言:
“大腦對缺氧極其敏感,而缺氧損傷是完全不可逆的!你在拿維內托小姐的健康冒險!”
莊言慢慢擰頭去瞧義正詞嚴的李明。他整個人還趴在艙壁上,保持端詳維內托的姿勢,腦袋差不多轉了大半圈回來盯著李明,詭異的像被擰斷脖子的屍體。
宛如狼回頭。
狼擁有一百八十度回頭警戒的能力,臉回頭而身不轉,象征著狼的多疑猜忌,時刻警惕來自身後的襲擊。
莊言的狼顧之相,讓李明醍醐灌頂地想起來這些古老的典故:狼顧者多疑善忌,性狠心毒,常懷殺人害物之心,乃有吞並天下之誌。
李明咕嘟咽一口唾沫,隱約猜到了莊言憤怒的原因。他曾經態度激烈地要求莊言嚐試危險係數超標的加速度測試,那種測試有可能會讓維內托在隧道艙裏身首異處。雖然維內托不知道,但是莊言顯然是記恨著的。現在他再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很容易讓莊言反感,甚至炸毛。
“接下來的工作,我不需要助手了。李明,你走吧。”莊言陰森森地克製咬掉李明腦袋的衝動,下逐客令。
李明看出莊言的情緒極不穩定,而在理虧的時候和莊言撕起來很不明智,他決定戰略撤退。
“那麼這些資料我拿回去眼熟一下。維內托小姐,再見了!”李明瀟灑地亮了一下手心的優盤,幹脆地開門離去了。
莊言這才知道他把筆記本電腦裏的研究資料拷貝走了。剽竊都這樣光明正大。
“居然做了二十次劇烈運動呢,這次測試,成績應該很高吧?”李明出門的時候,回頭多問了一句。
“滿分。”莊言幹巴巴地答道。李明歡欣鼓舞地說了聲好,關門離開。
莊言凝視他離去的背影,翻江倒海的內心激蕩難平。當李明狐假虎威地嗬斥“拿維內托小姐的健康冒險”的時候,莊言有用嘔吐物噴他一臉的衝動。
最讓人難受的不是看見人睜眼說瞎話。而是別人睜眼說瞎話的時候無法戳穿他。老實承認,莊言意識到無法戳穿李明的時候,連捅穿李明的心都有。
他壓製心頭翻湧上來的猜忌和恐慌,鎮定下來,打開艙門,伸手去扶撐地喘息的維內托小姐。
維內托胳膊綿軟,勉強緩過勁兒來,然後呸掉口裏的水漬,抬起頭,秋波喜悅,期待地問:“我的表現怎麼樣?是不是很棒!”
莊言黯然一笑,輕輕搖頭,他伸手扶胳膊酸軟的維內托小姐站起來,用手裏拿了很久的毛巾毯裹住她滴水的身體,扶她出艙,附耳輕輕說:“零分,但不是你的錯。去換衣服,我有話要和你說。”
維內托小姐驚訝地顫了一下,卻沒有吱聲,聽話地去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