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之夜
特別策劃
作者：邱坤良
如果我們先不去管吳王夫差或秦始皇宮廷的歌舞表演，有沒有達到“脫衣舞”的標準，據說，人類曆史上第一場脫衣舞表演是發生在1893年2月9日午夜的法國，地點在巴黎一家叫“老四的酒吧”。一個浪漫的夜晚，一群男女青年正在酒吧裏舉辦巴黎式的狂歡酒會，酒酣耳熱之際，有人起哄要當晚兩位最受矚目的美麗女孩脫下衣服，看看誰最有魅力。這兩位美女也不拒絕，在喧鬧的音樂聲中，有節奏地暴露出她們的腳踝、大腿與臀部、酥胸，最後她們把身上的衣褲也一一褪去，旁觀者如醉如癡，揭開巴黎脫衣舞史的序幕。
當天兩位女主角，應該就是人類史上跳脫衣舞的鼻祖，其中一位後來的人對她都沒有印象，另一位則不知是幸，是不幸？大家都記得她的名字叫夢娜（Mona），她當夜的大膽表演顯然技壓對手，才會被治安單位帶回警局罰款，並拘留一個晚上，也因為這場意外的牢獄之災使她一夕成名。真要感謝夢娜，以及取締她的警察，讓我們牢記人類色情文明史上重要的一天。夢娜的演出其實隻是即興地創造了紀錄而已，就像有人一時興起，在街頭“露”一下，還談不上正式的表演。真正的開始是在1894年以後，最早是一群職業舞娘在叫“狂熱的牧羊人”的歌劇院舞台上徐徐寬衣解帶，挑起觀眾的興趣，令治安當局大感頭痛，防不勝防。
不管如何，巴黎的脫衣舞已經走出了第一步，並且逐漸發展，出現一些脫衣舞“名”星，或以容貌、或以動作、或以創意打開知名度。根據一個叫史利納·凱勒的專家研究，脫衣舞真正成為巴黎歌劇院固定表演項目是到1907年才開始。著名的巴黎“紅磨坊”也在這個時候發展出一套曖昧淫浪式的表演，女郎在觀眾麵前風情萬種，當燈光全滅的那一刹那，她褪下了最後一件衣物。
巴黎的脫衣舞表演令觀眾如癡如狂，很快地，歐洲的主要城市也大行其道，最後流行到美國，成為紐約、芝加哥夜生活的熱門節目，新大陸創造的表演風格隨後又傳回歐陸，促成了脫衣舞的國際大交流。
那麼，東方國家呢？以中華文化的曆史悠久，博大精深，色情風月叫人不敢小覷，誰敢保證以前的台灣一定沒有中國式的脫衣舞？台北早在一府二鹿三艋胛時期，現在一號水門、華西街一帶就是燈紅酒綠的凹肚仔街，名妓如雲，她們在取悅賓客時是否有“脫衣”加“傳統舞蹈”的部分？1895年前後的歐洲脫衣舞萌芽之際，台灣正值甲午戰爭、乙末割台的關鍵時刻，但這不代表台灣脫衣舞一定不會在那段風雨飄搖的年代出現。國破家亡之際，滿清遺老抒發“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的惆悵，也許就是在酒肆與不穿衣服的藝妓一起憂國憂民亦未可知！
日治初期，“有禮無體”的日本人來了，傳統土娼之外，多了些擅長舞蹈的日本藝妓。凹肚仔街一帶擴大成“遊廓”，有“貸座敷”的公娼，有料理店（旗亭）的藝妓，而現在保安街一帶的江山樓風化區也逐漸成形，以“藝旦間”名聞全台。“不識藝旦，免講大稻埕”，連中南部的酒樓都得請幾個台北藝旦坐陣，增加號召力。藝旦就如藝妓，總要有三兩下藝術手段，以詩文與戲曲周旋於賓客之間，強調的是賣笑不賣身。
話雖如此，依人體的生理、心理需求，戲曲與詩文酬唱畢竟不及情色接觸的快感，何況1910年以後東京淺草的色情歌舞表演已經逐漸發達，旅居日本的台灣士紳、留學生多少帶回一些資訊。潔身自愛，堅持僅以詩文為風雅之士勸酒的藝旦固然不少，但誰敢說另一 “攤”的南北曲與琵琶樂聲中沒有來一段脫衣舞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