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吞沒了最後一顆星,東方已經大亮了,空蕩蕩的萊陽鎮上,隻有稀稀拉拉的五、六個人。一個滿臉憔悴的年輕人,穿著藍布長袍,背著一個長長的灰布包裹,正從鎮西邊的山道上趕了過來。
這來的便是郭小艾。連續兩日的行路,風餐露宿,終於來到了這離家一百五十裏外的萊陽鎮。跟隨著他的,還有那一身藍毛的阿狼。
鎮頭有一個賣早點的老頭,正在努力地生著火爐,小艾走上前問道:“大叔,借問一下,這裏是萊陽鎮吧,這鎮上可有一個叫天照大師的和尚?”
“呃,”那老頭抬起頭,滿臉皺紋,眯縫著眼睛看了看他,抬手往鎮東頭指了指,說道:“東山寺。”聲音聽起來很有些沙啞。
“哦,謝謝大叔。”他點點頭,帶著阿狼向鎮東頭走去。
穿過萊陽鎮又向上走了一裏多山路,隱隱看到一角飛簷。他加快了腳步,轉過山嘴,赫然便是一個寺廟。不大,破破爛爛的,廟門上連個字也沒有。他走上前,拍了拍門,高聲問道:“有人在嗎?”
半晌,門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沙彌走了出來,稽首道:“小僧惠明,敢問小施主有何貴幹?”
小艾還禮不迭,忙問道:“敢問小師傅,這裏是東山寺吧,天照大師可在此間?”
小和尚惠明抬眼看了看他,說道:“家師幾天前出門遊曆去了。”
“哦!”他大失所望,急道:“敢問師兄,不知大師何時歸來?”
惠明道:“未有定數,或三、兩日,或六、七日。”說完抬頭又看了看,許是注意到了他額上那個閃電紋痕,張了張嘴,問道:“敢問小施主找家師有何事故?”
他誠懇地說:“小生被雷光獨角獸所傷,聽說天照大師佛法無邊,特從百裏外趕來求醫的。”
惠明思忖半晌,緩緩道:“鄙寺簡陋,還望小施主先到萊陽鎮找間客房住下,家師歸來,小僧便去相請。”
小艾拱手道:“如此,有勞師兄了。”然後向惠明小和尚辭別,轉身怏怏而回,往萊陽鎮上行來。
*
歸來時鎮上已經有了不少人,兩邊的門麵大都打開了。鎮東頭一間萊陽客棧,門半開著,不見有人進出。
小艾走了進去,一個掌櫃模樣的正在木桌前閉目枯坐,五十歲上下的一個幹瘦老頭,山羊胡子。他走上前,叫一聲老板。那老頭似乎吃了一嚇,急忙睜開眼站起身來,欠身道:“小兄弟,住店哪?”
“老板,我是從百裏外趕來這裏找東山寺天照大師治病的,可惜大師不在,隻好先在這裏住下了。不拘什麼房間都好,隻要便宜為上。”
“哦,好,”掌櫃的說道:“我這小店,簡是簡陋了些,價格是最公道的,一晚隻要二十文錢,房間都是一樣的,也都幹淨,保證熱水供應。”
他點點頭,放下了包袱,阿狼從桌下鑽了出來。掌櫃的皺了皺眉頭,他忙道:“這是我帶的一隻狼狗,很通人性的,老板不必擔心。”
掌櫃的便沒有再說話,帶著他到西頭的第二間房,打開了門,給了他一把鑰匙,說聲“小兄弟請便”,就退了出去。
房間不大,隻有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放著一個茶壺和一個水杯。他對吃住並無要求,甚是滿意,在床上躺了下來。粗算了一下帳,不禁憂從中來:家裏出來時一共帶了二兩多銀子,這已經是娘省吃儉用攢了多年的體己,天照大師又不知何時歸來,加上吃飯,不知夠多久的花銷。但目前先不想這麼多,兩天沒正經睡上一覺,他渾身困乏,倒下不久就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房間裏一片昏黑。推窗一看,滿開星鬥,是靜謐的夜。他覺得饑腸轆轆,阿狼趴在床前地上,聽見響動,爬起身來。他想著出去買點吃的,出門一看,滿鎮卻隻有一家小糧油店還亮著燈,想想還是得去野外。
他買了幾包鹽巴調料,回客棧拿了火石鐵扡,拍拍阿狼的頭,說道:“老夥計,還得靠你了。”阿狼率先衝出門去。
他來到鎮東頭半山坡上,四處找了一些幹柴,生起了火。阿狼不負所望,很快叼了一隻肥大的野兔回來。他用鐵扡穿起來在火堆上烤著兔肉,烤熟後又加了些鹽巴調料,阿狼早已饞得圍著火堆亂轉。他先給阿狼撕下半邊兔肉,自己也大吃起來。
加了作料的烤肉吃起來味道就是不一樣,他風卷殘雲吃完了兔肉,在火堆邊躺了下來,望著滿天繁星,心中滿是對諾亞的思念。諾亞,你在哪裏?他輕輕歎息道。
不久天就大亮了,他帶著阿狼繼續往東走。經過東山寺時停頓了一下,掩著門,看上去幾乎像是一個廢棄的破廟。這天照大師真是從千裏之外的落雲寺來的嗎?他摸了摸額頭上的閃電傷痕,苦笑一聲。